第2章 丁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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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两样,现在这个状态究竟怎么回事,我们要开会研究一下。”张姨一时语塞,我插了一句,“跟正常人没两样就休克啦?这科学么?”医生看着我说,“小伙子,他这可不是休克,准确的表达应该是深度昏迷,这种状态我行医20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再做几项大的检查,估计就能确定了。”

        听他这么一说,别说是张姨,我也崩溃了。传说中的罕见病?即使没有确诊,也能听的出医生对治愈的信心不大。怎么会这样呢,前阵子还跟小义打球来着,怎么突然就深度昏迷了?我不敢正眼去看张姨,悄悄的瞄了她一眼,发现她好像一下子沧老了很多,她目送医生离开,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无奈的坚毅,“先进去吧,等专家来看。”

        我太熟悉她这个眼神了。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我爸自从把家传的钟表店转给三叔经营后,就开始创业。基本上一天都没闲着,我从刚上小学开始就一直被放在张姨家里,跟小义吃喝拉撒都在一起,睡觉上下铺,比亲兄弟还亲。我们两家的父辈人都是发小,张姨待我就像亲儿子一样,不管我俩捅了多大的篓子,小义受到的惩罚永远比我重。初中的时候我们俩不听话,专家们管这叫叛逆期。当时怎么也不想再读书了,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有了出去创业的念头,现在想想虽然可笑,但是年幼的我俩是无比的认真。也不知道是谁给分析了社会经济的趋势,我回去就跟小义提议,要出去学技术,准备从事汽车维修行业。于是学习一落千丈,刚上初三,张姨就被提溜了过去。我跟小义站在我们班主任的办公桌对面,张姨坐在侧面,那孙子跟张姨说我俩是破罐子破摔,死狗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升学绝对没戏,劝退回家另谋出路。张姨拍案而起,义正言辞的说那孙子是好罐子,是活狗,是金丝楠,然后搂着我俩的肩膀头也不回的离开学校。出了校门她面对着我们,眼神也是带着无奈的坚毅,“学校的事er,妈来想辙,但是你俩,给我争口气。”

        直到今天,我都对张姨当年给我的鼓励感激不尽,她教会我们不管在什么样的条件下,都不要轻易放弃。

        天色渐晚,大家简单的吃了几口打包来的饭菜,张姨好像比平时还多吃了些,刘叔几乎没动筷子。老爸没吃几口就电话不停,不一会终于挂了电话,面露喜色,告诉大家他托人给刘义搞了个单人病房、,条件比普通病房好很多。有护士小姐姐过来说明了陪床的要求和规矩。老爸看着我说,“小步,你给小义陪个床,”张姨一听就站起来了,刘叔也摇摇头过来阻拦,老爸摆摆手,让他们都安静,接着说,“老刘,你跟颖四白天轮班来,她这边我准假,你呢,自己想辙,晚上,就交给晚辈们,好吧?一把年纪了,晚上睡不好可不行,回头小义治好啦,你们俩万一倒下可不合适。”张姨大名张颖怀,是家里的老四,爷爷辈的老人们叫她颖安,平辈的朋友们都喊她颖四。刘叔点点头,面露感激。我过来抱着刘叔的肩膀,挽着他的手,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宽慰,“刘叔,回去早点歇着,小义这交给我您一定得放心,话说多了就见外了啊。”张姨更没什么意见,在她看来,我们做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换做是她也会这样安排。

        几个护士和护工来帮着转到新的病房,见一切安排妥当,大部分人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陪床专用的小床上。我今晚有个重要的约会,这样一来,面对自己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家族的世友,权衡了一下,我觉得自己短暂的离开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找个人来替一会就好,于是我拿起手机打给我亲爱的弟弟。

        “喂,超,嘛呢?……嗯,小义住院啦,……你先别急,我给他陪床呢,……嗯,你来了再说吧,不过有个事我得先跟你坦白,……我等会有点事,得离开一下,……两个多小时吧,……行,得勒。”

        我的弟弟丁超,不到万不得已,我一般不会找他帮忙。从小爷爷宠的厉害,毛毛燥躁的,平常办事都不太靠谱,但小义的事情,我相信他不会怠慢,二十多年的感情,他跟小义的关系,甚至比跟我还亲。

        果然,十五分钟左右,门开了,我感觉一股愣劲冲了进来,“小义住院你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我皱了皱眉头,竖起食指挡在嘴上,“小点声,大晚上的,人都睡了。”见他动作变缓,我又接着说,“下午人太多,乱七八糟的,我就没喊你。”

        他点了点头,“奥,”然后用下巴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刘义,“什么状况?”

        我嘬了嘬牙,“现在还弄不明白,等专家会诊出结果呢。说是一切正常,就是昏迷不醒。”

        他把嘴张的老大,“啊?一切正常还昏迷不醒?我没明白啊。”

        我苦笑着站起来拍了下他的肩膀,“没明白就坐着往明白里想,我先撤啦,一会就回来。”

        那个地方距离医院有五十多公里,通常要走一小时左右,但今天下雪,天色渐晚,路上的车少了,路面的雪就变厚了。为了不迟到,我感觉比平时开的还快,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就是想赶快见到她。

        终于,看到了那两排高高的白杨树,我把车子放慢,方向盘转到熟悉的角度,拐进了这条平常人很难注意的小路上。十分钟后,车子停稳,我把钥匙扔给过来泊车的漂亮小姐姐,她还想跟我贫几句,但我一句也没听见,心猿意马。进门之后,绕过大厅,躲过不知道多少熟人的问候,直接上了二楼。

        到了房门口,我收住脚步,跑的太快了,呼吸有点不匀称,我静静的站着,似乎是在等我的灵魂赶快追上我的□□,心跳慢慢平稳后,我敲了敲门,随着一声,“请进!”我走了进去。

        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长裙,平领,七分袖,裙摆过膝,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那几乎白的没有血色脖颈、小臂和脚踝衬得她更加的素雅。除了脖子上的一根总是藏在衣服里项链,她从不戴任何首饰,连指甲都不做。每次看到她时,都有一种身在世外,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这里没有城市的火树银花,没有熙熙攘攘和车水马龙,也不像乡村那般安静,充满着生活的烟火,这里有一个非常贴切的名字——“山外”,而她就是我心中的空谷幽兰,她的美是脱离了生活的,是常人无法企及的。

        我走进房间,顺手把门带上。她一转头,齐肩的黑发甩到耳后,露出她那标志性的笑容,她向我走过来,帮我把脱掉的夹克衫挂在衣架上,

        “今天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是,我那发小,刘义,生病住院了,耽误了一会。”

        “噢,听起来病的很厉害啊,现在人怎么样了?”

        “是的,120的给拉走了,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病情还不太确定。”

        “嗯,我相信他应该没事的,不然,你今天也不会过来了,对吧。”

        “是的,我让我弟过去帮我看一会。”

        “噢,丁超?他竟然肯过去,你是不是许给他什么了?”

        “呵呵,不会,小义的事情,他不会跟我加条件的。”

        她笑了笑,我们一起坐在壁炉前。

        “ok,喝点什么?”

        “要那个,无酒精的吧,我一会就得走。”

        “噢,这么急呀?”

        “嗯,我跟我弟说,两个多小时就回去。”

        “那你还是别喝了吧,路上就得两个小时呢。”

        “没事er,今er下雪,稍微晚点回去,他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她摇了摇头,随后歪着脑袋看向我,浓密的睫毛下,两只黑黑的大眼睛放出责备的目光。虽然不是很犀利,但却让我不敢直视。

        “叶子,你叫门外的把丁先生的车开过来,他要走了。”不等我有任何反应,她已经安排送客了,“赶紧去吧。”

        羞愧。除了这里,没有什么地方会让我脸红。但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她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可以没有任何拘束的释放自己的感情。因为会有一双手,一双温柔的手,摸着我的脸,帮我把温度慢慢的降下来,然后,是一句充满善意的叮嘱,“信守自己的承诺,路上慢点开,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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