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清浊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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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多少?

  谢云敛几乎是瞬间明了此事出于何人之手,神色微沉,极速朝凤凰赶去。

  凤凰所在为九塔阵眼,亦是此时九阙与极渊虚影交叠的最中心,其所在,也不知能不能称一句意外,竟是大楚王都。

  谢云敛赶到时,王都已是戒严,京中防卫尽出,街面上无一行人。

  他并未遭到阻拦,城中受命于王室的修者各司其事,无暇顾及因此异象由四方赶来的修士。

  阿栖的气息很淡,但两人之间牵扯太深,谢云敛隐隐感到一种牵引,他便顺着这种牵引一路前行,偶有人瞧他模样怪异多看几眼,但很快就不再注意,专注起手边事务。

  “道友留步。”冷硬的声音伴随兵刃出鞘的碰撞声响起,拦住谢云敛去路:“九塔生出异变,不可擅闯。”

  谢云敛停住脚步,从玄妙的牵引中回过神,发现自己竟是走到了塔下。

  阿栖就在这里。

  虽然凤凰本就微弱的气息被混乱动荡的灵气完全掩盖,但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就是这里,阿栖在等他。

  谢云敛“看”那拦住他去路的修士,指间溢出一道灵力,将之暂且定在原地,唯一颔首:“得罪。”

  说完,飞速朝塔内而去。

  循着那一缕感知,谢云敛脚步愈快,一路朝地下而去,若是栖寒枝在这便会发现,这一切与当日他在此处寻到“云隐”十分相似。                        

                            

  越是向下,眼前越亮,似一团火焰被困于此间。

  终于,转过长梯最后一个转角,那团“火焰”映入眼中。

  成年的凤凰足有两个成年男子长,通身赤羽,越近尾端金色越重,纤长尾羽此时垂坠在身后,绚丽的金色几乎将这昏暗之处点亮。

  随着谢云敛的到来,为防被天道发现被迫飞升而封闭神识的凤凰睁开眼,朝着入口光亮处轻叫了一声。

  那声音不再是稚气的啾啾,鸣声清越、俗世笔墨难描,具体内容翻译成人话是:“快点过来,磨蹭什么呢?”

  尚有几分近乡情怯的谢云敛:“……”

  谢云敛表情松了松,如言快步上前,在凤凰眼神示意下,揽住他纤长脖颈。

  凤凰在他脸侧蹭了蹭,这才满意,飞快道:“云敛,我体内灵气太盛,最多能再压制一个时辰,便会引来天雷……”

  栖寒枝话还未说完,忽有阵阵哭喊之声传来,随之一道的,还有清晰的祈愿之声。

  “凤凰神尊,求您救救我……”

  “求凤凰大人救救我的孩子……”

  “凤凰,救,我不想死……”

  无数相似的声音汇聚成强大的念力,栖寒枝只觉一阵强大的拉扯,将他从“九霄之上”拽了下来。

  过剩的灵力与这些念力形成暂时的平衡,压制住了天道的排斥。

  无数念力传入栖寒枝识海,他虽身在昏暗塔低却仿佛一霎看遍人间。

  人间剧震,极渊与九阙虚影叠在一起,清浊灵气四溢,九座高塔像不知满足的怪物,疯狂吸收着周遭一切,事发突然,有些倒霉的修者距离九塔太近,转瞬便被吸干。

  此等灾祸面前毫无自保之力的凡人满脸惊恐,只能跪在地上祈求神明眷顾。                        

                            

  在栖寒枝的视野中,随着九塔光芒越盛,九阙与极渊虚影上裂纹越深。

  这塔吸收的是什么?

  暂时接触了天道排斥,栖寒枝化为原型,神色冷厉,神识铺展开,转瞬将整座塔探了个遍。

  “走!”栖寒枝一把抓住谢云敛手腕,缩地成寸,一步踏出便来到塔顶。

  塔顶,“镇守”在此处的那位大乘已是奄奄一息,便似一件仅剩本能的容器,将天地间逸散的灵气吸纳,融入塔中。

  感应到有外人气息踏入,那位大乘勉强睁开眼睛,看清来人模样,眼中骤然有些些光彩:“归云寄……找到他,才,才可破此局……”

  栖寒枝与谢云敛对视一眼,对那修士道:“孙道友,我先救你下来?”

  这孙姓修者被塔束缚在此,但对于如今的栖寒枝来说,救他出来并不算困难。

  “不可……”那人勉力道:“此塔妖异,若我离开,方圆百里,生灵,性命不保。”

  他缓了缓,声音顺畅了些,又道:“九塔已成,同气连枝,极难摧毁,且但凡一塔尚存,大阵便会运转下去,此事至如今已难转圜,我这把老骨头搭在这里也就算了,可此乃凡间王都,生灵无数,我若是撑不住……”

  镇守于大楚王都的这位大乘修士,乃是九人中寿数最大,修为最浅,却最有仁心的一位。

  不知归云寄是否料到今日栖寒枝的到来,有意为之。

  说这些话似乎耗费了那修者太多气力,脸色不由灰败起来。

  话中未尽之意两人都听得明白,此阵难以摧毁,只能顺应,而一旦镇塔的大乘修士撑不住,周遭生灵便是下一个祭品。

  然而,若要抵上一位大乘修者,又要填进去多少凡人和低阶修士性命?                        

                            

  两人心都沉了下来,谢云敛朝那修士道:“我等已知晓了,孙道友切要珍重。”

  孙姓修士闻言松了口气,朝两人微一颔首,便又阖目,抱元守一。

  退出顶层,栖寒枝道:“我有一个想法。以你对他的了解,他此时会在哪里?”

  谢云敛不假思索道:“京中。”

  凤凰的躯体被埋在此处,九塔之中此塔最重,凡间清浊之气交汇,王都自是再好不过的阵眼。

  以归云寄一贯稳重性子,毕生所布之阵皆见成效,这最要紧的大阵,又怎会不亲自守在阵中?

  “借我一道气息。”栖寒枝并指在掌心一划,赤金色的凤凰血溢出来,抓过谢云敛的手,沾着掌心血迹凌空画符,口中道:“敕令大楚龙脉,凡尔之境,寻此祸首,不吝死生!”

  话落符成,赤金光芒大作,隐入空中,下一刻,龙吟声响起,隐隐带一层紫气的金龙自王城上空现出虚影,龙爪朝着一个方向猛抓下去。

  谢云敛分神曾镇压此地气运上百年,此先栖寒枝又以凤凰之血洗净龙脉之上污浊之气,以二人血气画符驱使,龙脉自然愿意为之所用。

  不消多说,两人化作遁光,朝那个方向掠去。

  归云寄所在,离塔不远,以修真者目力可以轻易观察塔中一切变化,却也不易察觉,若非龙脉相助,便是栖寒枝和谢云敛铺开神识,也可轻易躲避。

  近些年大楚国力强盛,相对的,龙脉化形也格外强横,昆仑宗主苍青外袍被龙脉所化金龙刮出一道口子,他面上却不见恼色,只淡淡瞧着,甚至带几分笑意,转回头来,看向匆匆赶来的两人。

  “魔君,好久不见。”他面上含着笑,便于每次相见时一般:“是我失算,竟未料想龙脉相助。”                        

                            

  龙脉亦有灵性,知晓此乃它所护佑的大楚存亡之际,它都不过这罪魁祸首,此时化作的巨龙盘于一侧,一双深紫色的眸子紧盯着归云寄,似要伺机而动。

  栖寒枝有一刹的晃神,他忽而又想到昔日帝姬曾言“镇国塔下有异宝,可镇国运三百年,化一场劫难”,那劫难,或许并非当日,而是如今。

  若当真如此,那位给大楚定都的高人,似乎有些太高了。

  “师兄。”便在栖寒枝晃神间,谢云敛已看着归云寄开口:“此阵何解?”

  “无解。”归云寄答完,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若吸收不到足够的力量,或许阵法会自行崩溃。”

  栖寒枝对这个答案有些怀疑,哪有幕后黑手自己把底都抖出来的。

  归云寄似乎看出他的疑惑,笑着问:“魔族生来艰难,听闻魔君幼时在极渊吃了不少苦头,如今这般不好吗,浊气由人间来,便归还于人间,魔族再不必受极渊浊气之苦,栖师弟何苦阻拦。”

  “自然是好的。”栖寒枝平静答道:“极渊那破地方炸了也就炸了,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些人既求到我头上,本君便也顺手庇护他们一番,师兄以为如何?”

  “如此,我与魔君怕是难免冲突。”

  归云寄又看向谢云敛,顿了片刻,才到:“师弟,今日此阵若成,清浊失衡之弊不存,其利之长远远甚一时得失,便是天道也不曾阻我,你又何必?”

  “何为一时得失?”谢云敛已唤处本命法器,“长空”横抱在怀中,淡淡道:“天道高悬,我却仅为此间蝼蚁,只见今日之生,便想保全,未见来日之死,不敢贸探。”                        

                            

  归云寄笑叹:“当年你换道重修,我便道你心软,如今亦是如初。”

  “师兄,”谢云敛面上仍覆着那截黑绸,面对着归云寄,瞧不出表情,却叫人看了便觉得认真:“非我心软,只是天道之下,虽划仙凡,却也不过都是一个‘人’字,便是以一人性命换天下大利,也非我等能替其定夺。”

  归云寄沉默看着谢云敛,忽道:“你与青端倒是相似,只是当年我们两个谁都没能说服彼此,想来今日你我师兄弟二人也是一般。”

  “铮”,归云寄话音未落,谢云敛已然拨弦,便如归云寄只是拖延时间一般,谢云敛也并未想过说服他,只是要知晓他心思,再等一个合适时机,才好扰乱他心神。

  直到此刻,提及陆青端这位故友,昆仑宗主坚定的心神才出现一丝空隙。

  琴音自指尖倾泻而出,直直朝同门师兄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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