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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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娘子,  您又来了?”琴行的掌柜领着她进去,“您来的不巧,这王景出去一趟后,  回来后不知怎的突然烧了起来,成日成夜的说胡话,这回恐怕是不能出来招待您了。”

        “怎会烧起来?”雪衣没料到。

        但一细想也不意外,  溪涧的水那般冷,  他身子骨似乎并不太好。

        “我去看看。”她提着裙摆上楼。

        毕竟只是铺子里的伙计,王景的住处颇为简陋,  只是阁楼上的一间极窄的杂物间,遍地的木料里塞了一张床,  勉强够一人躺下。

        其余的,  连落脚之地都难找。

        不过他似乎是个爱斯文的,  这屋子不大,东西虽多,  但收拾的颇有条理,里面的味道并不难闻。

        雪衣注意到,  他甚至在床边放了一块擦琴弦用的香料,用淡淡的木质清香掩盖住了药味。

        这王景,从前的家世恐怕比他说的还要不凡。

        雪衣走近的时候,  他仍在昏睡,额上冷汗直冒,  口中还不停地呓语着什么。

        雪衣侧了耳想听,却听不清。

        还是掌柜的告诉她:“这王景也是够怪的,先前一直在喊着‘别走’,  后来一直又赶着人‘走开’,  真不知他是梦见什么人了,  才这般胡言乱语。”

        雪衣由这句却忽然想到了郑琇莹。

        王景从前大概是认识郑琇莹的,所以才去见她,没想到反被污蔑,险些丧了命。

        这话恐怕大概是对郑琇莹说的。

        越来越让人奇怪了。

        “他还说了什么吗?”雪衣又问。

        掌柜的摸摸脑袋:“仿佛还喊过阿娘,他好像还有一个弟弟,只是不知在不在了。”

        “他还有弟弟?”雪衣正纳闷,烧退了的崔璟忽然睁开了眼,猛然坐了起来。

        他双目圆睁,虚汗直流,大口地喘着气,似乎遇到了极其可怕的事。

        “你又做噩梦了?”雪衣凑过去。

        崔璟僵硬的眼皮动了动,缓缓转向身边的人:“陆娘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被一棵树拦腰挂住了,倒是你,为了救我摔了下去,才叫我于心难安。”雪衣递了张帕子过去,示意他擦擦汗。

        崔珩却没接,只抬手用袖子抹了抹:“我是个粗人,用不着帕子。娘子也是为了救我才跌下去的,我自然要救。”

        “我救你不过举手之劳,你救我却是舍命相护,算起来,你救我的恩情还要更大些。”雪衣推拒道。

        “娘子早些把我从胡商手中买来,何尝又不是救命之恩?”崔璟亦是格外客气。

        两个人不停地说着“救”字,帕子推来推去,最后手一滑掉在了地上。

        两人皆笑了。

        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后,那些虚礼也不必太讲究了。

        “你就拿着吧。”雪衣重新递了块干净的,捡了个木凳坐下。

        “好。”崔璟也不再推辞,拿了帕子擦着额上的汗。

        他觉得这位小娘子似乎同他从前所见的那些贵女皆不同,比如郑琇莹,她是绝不会踏足这样的屋子的,更不会将帕子交于一个粗人擦汗。

        莹娘,一想起她,崔璟心口又像是被狠狠扎了一箭。

        “话说回来,你那日为何突然去了骊山,你和郑娘子是否认识?”雪衣问道。

        “我与她,曾是旧识。”崔璟知道瞒不过她。

        “既是旧识,她见了你应当欢喜,何故要这般对你?”

        “我……”

        崔璟顿了顿,这正是他这两日梦魇的缘由。

        莹娘何故要杀他?

        想来大约是恨他无用,根本不愿让他回去吧。

        他未过门妻子尚且如此,焉知他母亲与二弟不是这样想的?

        “是我犯了大错。”一口腥气涌上来,崔璟猛咳了几声,一手紧抓床沿,眼中泛着红,“我早该死了。”

        “你慢些。”他这副样子似乎极为痛苦,雪衣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犯的是何错。

        “你错了自有国法处置,国法不管,还有家规,再怎么样,也不该动用私刑。”

        雪衣劝道。

        她最恨这样仗着世家权力藐视国法的行径。

        她的母亲便是这般被生生贬成平妻的,她曾想让母亲写状纸去上诉,但状纸根本递不出江左。

        崔璟不语,只是双目仍是赤红。

        “你不是梦中喊过母亲和弟弟,你这样自暴自弃,若是教你亲人知晓了,定然十分伤心。”雪衣接着道,“有什么心结不妨回去之后坦白,便是再严重的,打一顿,骂一顿也就过了,亲人之间哪有隔夜的仇?”

        “我母亲……”崔璟双眼闭了闭,“她是个极好的人,我不愿再叫她操劳。”

        从前父亲看重二弟,母亲便对他偏爱些,勉强维持平静。

        “那你弟弟呢,长兄如父,他待你定然十分敬重。”

        雪衣又道,其实有些迟疑,毕竟大家族里兄弟阋墙的事情并不少见。

        崔璟也沉默。

        从前他们兄弟的确是极好的,但人都是会变的,亲眼近距离目睹了弟弟两次之后,他发觉这个弟弟成长的太快,已经让他远远赶不上,也看不破了。

        三年不见,他怎知,行简不会如郑琇莹一般对他?

        若是回去之后闹出兄弟阋墙的惨剧,最后伤痛的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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