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逍遥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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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向沂的目光落在百里舒身上。

        其他人纷纷看过去,  神色一凛。

        百里舒张了张嘴,刚吐出一个“我”字,就被应向沂的话噎了回去:“除了那个藏起来的凶手,  还有谁能知道为什么。”

        应向沂一脸无辜:“我说的是幕后凶手,你们都看着百里舒干什么,  该不会是怀疑他吧?”

        六殿想说不是你弄成这样的局面的吗,被身旁的非亦拉了一把,  后者笑得灿烂:“小阎罗,  小崽子把你的衣服抓破了。”

        六殿低头一看,  胸前果然被挠了两道,  外衣和里衣都被挠破了,  从锁骨一直到肋骨,  露出里面苍白的皮肤。

        小虎崽是白虎族的后裔,  爪子锋利得很,它用前爪搭着六殿的肩膀,  没多久衣服就惨死在爪钩之下了。

        非亦盯着那片不像人样的皮肤,幽幽道:“我就说它把你当娘了,这是饿了找奶呢。”

        六殿咬牙切齿:“想死你就直说!”

        “暂时还不想死,如果你想邀请我去你家坐坐,  我可以考虑一下。”非亦情真意切,  “前提是你要陪吃陪玩陪……”

        说到这,  他便停下来了,  让人家自个儿去揣摩那未尽的暧昧字眼。

        六殿浑身一哆嗦,默默退后了两步:“你正常点,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他把小虎崽往外拽了拽,想让那天杀的爪子离开自己的衣服,谁料小虎崽黏他太紧,  爪钩一钩,撕下一大块布料。

        “刺啦”一声,响亮极了。

        原本因为百里舒而变得诡异的气氛瞬间被搅散,几秒的寂静之后,笑声便响起来了。就连不苟言笑的一殿,都满脸兴味,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六殿额角青筋直跳,拎着小虎崽的后颈皮,狠狠地抖了两下。

        他看向迟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后者莫名一抖,伸了伸手,带着点幸灾乐祸:“你自便。”

        得了他的话,六殿有了正规的名头,正大光明的对着小虎崽教训了一番。

        小虎崽瞪圆了眼睛,被揍得嗷嗷直叫,大号雪团子的毛都炸起来了,蓬松了整整一圈。

        它是真的很黏六殿,即使被揍了,也没有反抗,反而嗷呜嗷呜的抱住六殿的胳膊,又乖又奶。

        和个小崽子计较什么,难不成他也得在小虎崽肚皮上挠两道血痕?

        六殿没了脾气,捏了捏小虎崽的耳朵,这次没有挣出手臂,笑盈盈道:“你个没脑子的,再敢挠破我的衣服,就把你爪子给剁了,用彼岸花凉拌!”

        不仅小虎崽吓了一跳,就连其他人都抖了两下,无一不感慨:这就是所谓的笑面虎吧,笑得比谁都灿烂,下手比谁都狠都黑。

        出于保护濒危白虎族幼崽的心情,应向沂弱弱地提醒道:“虎爪不好吃的,它要是再挠,就把它的指甲剪了吧。”

        那爪钩剪掉,就没有祸害了。

        六殿掂量着虎爪,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应向沂沉默了一会儿,从储物戒里找出一件备用衣服:“先换上吧。”

        到底是冥府主事的阎罗,穿着破衣服不雅观,那划得跟被撕破衣服□□了一样。

        六殿也没客气,迅速换上衣服。

        他想把小虎崽丢给别人抱,结果小家伙硬是不撒爪子,谁来吼谁,只对着应向沂和一殿的时候吼的不是那么大声。

        小虎崽卖的一手好可怜,吼完人就往六殿怀里拱,圆耳朵耷拉下来,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哀伤。

        六殿被看的头疼不已:“我他娘的哪里像娘,它这是把我当成了脚踏几条船的负心汉,一哭二闹三装委屈呢。”

        “没想到啊,这小崽子这么喜欢你。”迟迢意味深长道。

        小虎崽从棺材里出来后,只对应向沂摇过尾巴,现在竟然为了六殿吼应向沂,稀奇了。

        如若不是四族血脉不宜外放,他都想把小虎崽送给六殿了,免得做拆散他俩的恶人。

        “它黏你,你就抱着他吧,左右不是太重。”一殿拍板决定,话锋一转,将话题又拉回了之前的分析上,“说了尸体和石碑,小应仙君对酒妖浮白一事怎么看?”

        应向沂瞬间收敛笑意,眼底浮出一点冰冷的锋利:“浮白被囚禁在酒窖里,诸位也看到了,他对我很不一般。他临死前给了我一件东西,多次嘱托我要收好,我猜测他被囚禁起来,多半是因为那件东西。”

        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那件东西现在在应向沂手里,也就是幕后凶手需要的东西在应向沂手里,如果从这里下手,很可能发现更多线索。

        非亦抬眼看来,眸光又黑又沉:“是件什么东西?”

        应向沂没隐瞒,大大方方地说了:“是酒,酒妖自然留的是酒,他说那是他生平最得意之作。”

        “你把那件东西拿出来,我们研究一下。”一殿迫不及待,“这次总算赶在他的前面了,我就不信顺藤摸瓜查不到他!”

        他们还对黎长思有所怀疑,通过酒很可能确定凶手的身份。

        应向沂一摊手:“没了。”

        几人纷纷看过来,百里舒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酒被我喝了,拿不出来。”应向沂打了个哈欠,“那酒实在是太香了,我没忍住,这一路走来,我和我媳妇儿躲在后面,一人一口喝光了。媳妇儿,那「风花雪月」是不是很好喝?”

        男龙拒不配合,强势逼问:“谁是你媳妇儿?!”

        敢这么叫我,不要命了是吧?

        应向沂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啊,我找了别的媳妇儿,你还不得宰了他?”

        迟迢哑口无言,应向沂真和别人勾搭在一起,他肯定不会忍,舍不得动应向沂,也只能宰了另一个人。

        一殿和百里舒都有些着急,慌忙问道:“你别开玩笑,那「风花雪月」真的被喝了吗?”

        应向沂和迟迢对视一眼,后者嗤了声,:“真的被喝了,一壶酒罢了,有什么好撒谎的。即使没有这壶酒,我也能找到幕后凶手,届时我就砍了他的四肢,把他削成人彘,封在酒坛子里。”

        他说的狠厉,又变成了那个手黑心狠的妖尊大人,谁落在了他手里都捞不着好。

        六殿抱着虎崽,默默往后挪,生怕一不小心得罪到这尊不好惹的杀神。

        虽说他们是冥府的鬼差,但妖尊的手段太多,鬼听了也发愁。

        没人敢多说了。

        非亦伸了个懒腰:“酒没了,就找点其他线索吧。”

        他们回到了岔路口,刚买了杜临昼尸体的土包就在不远处,微微鼓起。

        非亦召出两根骨杖,往坟头一插,三下五除二就把土包挑开了,露出里面的尸体。

        之前是草草埋了,只想着闯一闯死路,看看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如今一切线索都断了,路封死在酒窖了,他们也只能出此下策。

        应向沂的分析有理有据,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非亦就想着,把尸体挖出来看看,像人间的官府一样,找个仵作验验尸。

        到底是故人一场,应向沂叹了口气:“我不擅长从死人身上找线索,你们谁来?”

        迟迢抄着胳膊站在他身后,跟尊大佛似的,给应向沂撑台面。和这些人相比,应向沂的势力终究太弱,只能靠他保护斡旋。

        一殿脸色不好,六殿蹲下身:“我来吧。”

        他把小虎崽放在地上,正准备扒了尸体的衣服好好查探一番,脚边黏黏糊糊没睡醒似的小虎崽突然冲了出去,咬住了杜临昼的尸体。

        没听说过老虎吃死人肉的,这白虎族花了一族保下来的小虎崽子,也太不挑食了点。

        应向沂急忙上前一步:“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它拉开!”

        杜临昼也算帮过他的忙,看着他的尸体被小虎崽当成加餐,应向沂没办法袖手旁观。

        六殿皱皱眉头,按住了他的手:“先等等。”

        虽然不通人性,但小虎崽身上毕竟有白虎族血脉,不会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

        一殿也蹲下了身:“它好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想翻开小虎崽,伸出手之后又顿住了,默默收回来:“它只是咬住了尸体,没有咀嚼吞咽,你看看他咬的地方有没有什么怪异的。”

        非亦将他的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眸光越来越深,视线在小虎崽和六殿身上来回游移。

        看一殿这反应,似乎这只小老虎身上藏着秘密,这秘密很可能还和六殿有牵扯。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冲应向沂身后的迟迢抬了抬下巴:你这只小老虎身上有我感兴趣的东西,我想带回摩羯座研究研究。

        迟迢挑挑眉:什么你感兴趣的东西,说的仔细一点,我再酌情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两人是用识海进行交流的,其他人听不到声音。

        非亦啧了声,有些不耐烦:一句话,你就说可以还是不可以。

        迟迢眯了眯眼,不对劲啊,能上非亦这么上心的事情可不多:和你那缘定三生的人有关?

        非亦眼神很冷,好似裹了寒冬腊月的冰碴子:迟迢,想和你相好长命百岁的话,那不该你管的事别瞎掺和。

        迟迢笑了笑,他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主儿,唯一的逆鳞就是应向沂,听到非亦这么说,也有些冒火:你以为我想管你的破事,你最好再像以前一样,跟着你那死了的师父一起跳进流火渊里。

        世人都道是非亦杀死了魔祖东祝,将他的尸体扔进了魔心城外的流火渊中。

        魔心城原本是魔界的无人之地,流火渊里满是烈焰流火,被称为魔界禁地,没有人敢踏足。

        直到还未成为魔祖的东祝来到魔心城外。

        他从流火渊上趟了过去,踏着流火烈焰,在魔心城中游荡了好几圈,自此便在魔心城定了居。

        魔心城和魔祖东祝是连在一起的,六界之中无人不晓无人不知,非亦将自己的师父魔祖东祝挫骨扬灰,扔进了魔心城外的流火渊中,便也接替了东祝,成为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的人物。

        据传闻称,流火渊终年烈焰不息,岩浆滚沸,可自从非亦将东祝的骨灰扬进去后,流火渊里的火便熄灭了。

        迟迢和非亦的关系说不上好坏,走到如今勉强算得上是朋友,也正是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才使得两人愿意分享一些秘密。

        非亦不是一开始就不喝酒的,迟迢刚认识他的时候,两人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后,就会一起喝喝酒,随便聊两句。

        那时非亦已经是挂名的魔尊了,魔界中人对他颇有微词,就连外界也认为他是个不成器的废物。

        迟迢是唯一一个不这么看待他的人,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虽然有隔阂,但在内心中都将对方引为了知己。

        某次醉酒之后,非亦当着他的面又哭又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东祝”和“师尊”两个词,最后跳进了流火渊中。

        多亏流火渊内没有了烈焰流火,他才没有受重伤。

        也是从那以后,非亦便不再饮酒了,要知道他从前的酒量并不差。

        说到饮酒,迟迢上下打量着非亦,突然道:你尝那「醉生梦死」,是想梦到谁呢?

        「醉生梦死」是酒中第一,即使酒劲强盛,也不可能闻一闻就醉倒。

        应向沂信这鬼话,迟迢不信,他知道非亦一定是偷偷喝了「醉生梦死」。

        非亦周身聚起一团杀气,冷冽如冰封,他手里的骨杖也爆发出浓重幽暗的光,不仅仅是起了杀心,而是杀意强横。

        其余几人俱是一惊,一脸懵逼地看过来,不知道他们在发什么疯。

        非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身上的杀气和骨杖都消失不见了:“看我干什么,你们不赶紧查尸体吗?再耽搁下去,那小家伙都把他手给咬下来了。”

        小虎崽死死地咬着杜临昼的左手,不是直接咬碎骨头的那种,只是牙齿深入皮肉,还没有咬断腕骨。

        他们正在尝试,哄着小虎崽松开嘴。

        非亦活动了一下后颈,冲迟迢打了个手势,率先往一旁走去。

        后者眉心微蹙,看了眼头对着头研究的几个人,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我哪里得罪你了,你故意气我?”

        非亦靠着一棵树,颇有些纳闷,迟迢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今日说话这么没有分寸,一定是想故意惹怒他。

        迟迢撇了撇嘴,也没绕弯子:“你明知道酒妖浮白的事,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骗阿应?”

        梦里发生的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他记得拜堂时的甜蜜,但也没忘记应向沂用颤抖的手牵起红绸,随他的心意完成繁复的结契仪式。

        应向沂担心他的安危,而他很心疼。

        这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也就在应向沂面前能伪装成乖顺的模样了,迟迢还是从前的那个迟迢,谁不让小妖尊痛快了,小妖尊自然要找补回来。

        非亦这才明白,他这是给自家相好撑场面呢。

        他和冥界的两位阎罗对应向沂的看法差不多,没多重视,自然也不会照顾对方的感受。

        他们只当是入梦玩闹,应向沂却怕失去所爱之人。

        醒来之后,应向沂碍于浮白和迟迢的面子,表面上没有过多纠结这件事,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坦然的揭过去,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迟迢,你就这么喜欢他?”

        小妖尊没有迟疑,骄傲又正大光明地承认了:“没错,很喜欢,很爱。”

        因为喜欢,所以不忍心看他受一点委屈,谁让应向沂不痛快了,他就让对方也不好受。

        非亦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场子你也算找回去了,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一下。”

        东祝在非亦这里是禁忌,迟迢扎了他一刀子,他理亏,不能计较。

        迟迢这才露出点笑模样:“想带走那小崽子,可以,只不过这次出去,它的存在可能就瞒不住了,想得到它的人会有很多。”

        言下之意,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过去都要沾上一大堆甩不掉的麻烦。

        而魔尊非亦,是最讨厌麻烦的。

        “没办法,我有预感,它身上一定藏着我想知道的秘密。”非亦抬头望着天空,罕见的露出一点迷茫和疲倦,“千百年了,我没办法再继续等下去。”

        迟迢抓了抓头发,他虽然和应向沂在一起了,但对于感情一事还是一知半解,尤其是面对非亦这种情况复杂的感情。

        “我不明白,你对六殿的态度也很特别,他和你师……魔祖,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迟迢说的很客气,尽量避开了敏感的话题,旁敲侧击,说白了他就是想问一下,非亦为什么会去招惹两个人。

        应向沂曾经告诉过他,感情是唯一的,只能给一个人,不能够分享。

        会在喝醉后抱着酒坛默默流泪,义无反顾跳进流火渊的人,不可能对道侣不忠。

        许是这些事压在心里太久了,令他生出一些倾诉的欲望,非亦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杀死他之后,我每天都会梦到他,直到有一天,我得知神界里有与我缘定三生的人。”

        迟迢点点头,这段故事他知道,还给应向沂讲过:“说六殿和他,怎么又扯到神界了?”

        “神界那个人因我而死,他死在我怀里的一瞬间,我……”非亦咬了咬牙,表情凶狠,“我感觉到了相同的气息。”

        迟迢一愣:“东祝?”

        非亦眼底烧出血意:“这两个人都死在我的怀里,我不会认错的。”

        迟迢收敛了玩笑的心思,拉着他到一旁,设了一层结界:“你真的确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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