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白坟碑(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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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的应当就是神树了。

        应向沂和迟迢对视一眼,一同向着神树走去。

        一殿看了看他们,半点意外都没有,自顾自的去了远处的宫殿。

        他此次来,只是为了看看故人的居所。

        至于和应向沂合作,则是东祝牵的线。

        注意到应向沂和迟迢的动向后,九宝阁阁主立马调转方向,闪到他们前面:“想去看神树?”

        迟迢冷声道:“与你无关,让开。”

        “你们不熟悉天上天,万一触犯禁制就不好了,我来给你们讲讲这里的事。”九宝阁阁主热情地讲解道,“神树有灵,是天上天的象征,天上天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你们可知道是什么?”

        应向沂按住迟迢,从善如流:“愿闻其详。”

        九宝阁阁主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衣袖,高深道:“摒七情,除六欲。世人皆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爱、恶、欲,只要是人,就会产生这些情感。”

        “在大荒时期的传说中,天上天是神明的居所,神树孕育了脱离于六界之外的神明,他们没有七情六欲,是天生的执法者。”

        应向沂记得关于执法者的事。

        神君曾被当成过执法者,他爱上了巫行翮,生出了七情六欲,世人便不再认为他是执法者。

        九宝阁阁主微微一笑:“执法者无情无欲,无畏无心,传承神树的意旨,是审判六界的人,也是六界共主。”

        迟迢握紧了应向沂的手,不耐烦道:“你究竟想说什么?难不成只有执法者才能靠近神树?”

        在洛臻死前的残念记忆里,她的棺材就停放在神树下,可见神树并非只有执法者能靠近。

        “当然不是,身为六界共主的力量源泉,神树具有极强的包容性,想要靠近它只需要满足一个条件。”

        九宝阁阁主伸出一根手指,在他们两个面前晃了晃,笑意狡黠:“不沾染情爱。”

        他指指自己的心口:“当然神树也不是万能的,这想着什么,它感觉不出来,所以它衡量的是身体。”

        迟迢眼皮一抖,直觉他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九宝阁阁主瞟了眼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咧了咧嘴:“只有清白的,未沾染过肉yu的身体,才能靠近神树。如果是不清白的人靠近神树,神树会吸干他的血,吞噬他的魂魄,把他彻彻底底的变成养料。”

        “……”

        迟迢心里一咯噔,脑海中冒出两个字:完了。

        “听说你们马上就要结契了,来的倒是时候,洞房之后过来,可就摸不到神树了。”

        九宝阁阁主说完就让开了,半点没留恋,仿佛真的只是来给他们讲解一下罢了。

        应向沂轻笑:“看来我们来的的确很巧,是不是,迢迢?”

        迟迢:“……嗯啊啊,巧,太巧了?”

        这他娘的算是什么规矩?

        神树也太古怪了吧,好处子这口。

        迟迢眉心紧蹙,看着应向沂的目光越发心虚。

        应向沂没发现,拉着迟迢就往神树方向走,边走边和他商量:“等下看看,能不能弄一截神树的树枝,带回去研究一下。”

        神树的树枝很可能有其他作用,不然为什么他们挖出来的木偶人要用桐木做,而不是用其他木种做的。

        迟迢额头上出了虚汗,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咿咿呀呀的应了:“阿应,要不我们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神树就在眼前,只差一步之遥。

        应向沂敛了眸子,以为他是在好奇天上天的其他地方:“已经到了,先看完神树,我再陪你去看其他的地方。”

        话音刚落,迟迢就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应向沂看着自己的手,心一沉:“迢迢?”

        九宝阁阁主故作惊诧:“怎么不继续走了,难道你们不是清白之身,被拦住了?”

        一殿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棺材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什么清白之身?你说什么呢?”

        九宝阁阁主一个激灵,忙不迭拍着自己的胸口:“你是鬼吗,走路飘过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

        一殿思索了下,点点头:“我是阎罗,也算是大半个鬼。”

        九宝阁阁主:“……”

        一殿看向神树方向,看到应向沂和迟迢相对而立,气氛严肃时,颇为惊诧地扬了扬眉:“他们怎么吵架了?”

        九宝阁阁主嘿嘿一笑,颇为猥琐:“大概是一不小心,发现自己上了爱情的当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殿皱眉,横了他一眼:“你做了什么?”

        九宝阁阁主无辜地眨了眨眼:“你来的太早,我什么都没开始做。”

        一殿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两秒后,九宝阁阁主啧了声:“好吧好吧,他们两个不是要结契了吗,我对一些私事比较好奇,就想跟他们开个玩笑,谁知道诈出有意思的事来了。”

        他把刚才对应向沂和迟迢说的话,又对一殿说了一遍,笑得有些坏:“一个大大方方,一个张皇失措,我这可是帮他们的忙,免得结了契之后,才发现对方不是自己的真爱。”

        一殿无语至极:“你是不是闲的?”

        “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只是编了个故事,他们信了那是他们蠢,不能怪我。”九宝阁阁主摊了摊手,指间的刀刃泛着冷光,“我承认我是想对他们下手,但我忍住了。”

        一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如果他们不信邪,一定要去神树旁边呢?”

        九宝阁阁主勾唇:“我早就设了结界,谁都无法靠近神树。”

        应向沂等人突然要上天上天,绝对有原因。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但提前防备着肯定没错。

        九宝阁阁主也不嫌弃一殿的冷脸,搭着他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事情我都告诉你了,现在轮到你陪我看戏了。”

        看看这两位情深似海的人,如何演一出荒唐的闹剧。

        应向沂脑子很乱,深呼吸半天,才冷静下来:“迢迢,你瞒着我的事,和能不能靠近神树有关,对吗?”

        在九宝阁阁主说出那个条件之后,迟迢明显不愿意靠近神树,说其中没有猫腻,傻子才信。

        清白不清白的,没有太大的关系,就算迟迢以前和别人做过那种事,他也不会介意,只是会吃醋罢了。

        想要把碰过迟迢的人都弄死,再讨要一些补偿,狠狠的欺负迟迢,让他今后只记得自己。

        他们还可以好好的在一起。

        当然前提是,迟迢没有骗他。

        应向沂攥紧了拳头,指甲压得掌心发疼:“我再问最后一次,你是不是骗我了?”

        迟迢张了张嘴,又慌又乱:“不,我没想骗你,我只是,只是觉得……太羞耻了,不好意思告诉你。”

        余光瞥到靠近的两人,迟迢抿紧了唇。

        那件事实在太丢龙的脸了,他都不想告诉应向沂,又怎么愿意当着外人的面提起。

        “那只是意外。”

        迟迢后悔不已,早知道有今天,他一定坦白,啊不,他一定在应向沂抱住他的时候,把人给敲晕了,这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迟迢撇了撇嘴,认命一般道:“等回去之后,我全都告诉你,行了吧?”

        意外?

        应向沂脸色难看:“你先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迟迢忍着羞涩,算了下时间:“两个多月前吧。”

        应向沂心里凉透了,整个人如坠冰窟。

        两个多月前,也就是进入云海秘境之前,那时候他和迟迢已经在现实中相见。虽没有表明身份,但也只差一层窗户纸了。

        可口口声声说只喜欢过他一个人的迟迢,竟然在他们暧昧的时候,和其他人上了床。

        一想到迟迢描述的欢爱情/事,发生在他和别人之间,应向沂心里就发疼,酸涩得厉害。

        迟迢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得了他的全部宠爱,偏偏要骗他,偏偏要瞒着他。

        最重要的是,现在事情暴露了,他还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

        应向沂心寒不已:“瞒着我,骗我,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迟迢扁了扁嘴,许久,软下声音:“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应向沂跟他说过很多次,感情之中需要坦白,他没有做到,还因为羞耻一直隐瞒。

        迟迢挪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袖:“我错了,阿应别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不瞒着你了。”

        他瞥了眼身后,小声讨饶:“我们回去再说嘛,别气了,都让讨厌的人看笑话了。”

        “在你眼中,我也是个笑话,对吧?”应向沂甩开他的手,眼底发红,“迟迢,你把我当成什么?你的喜欢是真心实意吗?”

        任何人告诉他,迟迢背叛了他,他都不会相信。

        可迟迢亲口承认了,他就算想不信,也没了自欺欺人的理由。

        迟迢愣了下,疑惑不已:“你,你怎么这么生气?”

        不就是瞒着你,所谓的春梦其实是真实发生的事吗?

        不是真心实意,我会乖乖躺下,让你欺负成那个样子吗?

        他无措又迷茫,是一只傻乎乎的小龙。

        应向沂以前觉得这样的迟迢可爱至极,现在一看到他这副模样,就控制不住去想,他是不是装出来骗自己的。

        “我不该生气吗?”应向沂咬牙切齿,那些恶毒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就算快气疯了,他的质问还是克制又忍耐,“是我痴心妄想,妖就是妖,哪里会有纯情的?迟迢,一边喜欢着我,一边和别人牵扯不清,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魅力?”

        那些话从他的舌尖滚出,像一把把刀,刺伤对方之前,先把他自己扎得血肉模糊。

        迟迢面色一沉:“什么和别人牵扯不清?”

        到这时候,他再看不出两人之间说的不是一回事,他也不必再当什么妖尊了。

        “你等一下,我捋一捋。”迟迢脸色阴沉,抬起手,阻止他靠近,“你先离我远点,省的我忍不住对你动手。”

        对他说这种话的人,坟头草都有几米高了。

        应向沂毫不在意,一把攥住他的手,欺身凑近:“你不该是龙,生了这么一张脸,该……”

        该做狐狸精才是。

        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不忍心说出来。

        应向沂颓然一笑,将他的手放到自己颈边:“你干脆掐死我吧。”

        “应向沂!”迟迢反手制住人,手背上青筋暴起,“你在胡说什么?!”

        应向沂闭了闭眼,轻笑:“动手,迟迢你有种就动手,杀了我,这样我们两个就都不用痛苦了。”

        话音刚落,迟迢就松开了他的手,皱着眉头,有些后悔:“我不想伤你,你别用话激我,等我捋一捋。你刚才为什么问我是不是真心喜欢你,还说和别人牵扯不清?”

        应向沂默不作声,转身往神树走去:“方才是我失态了,别问了,给彼此留点脸,体面点。”

        迟迢眼皮一跳,连忙拽住他:“你疯了?你要去送死吗?!”

        应向沂笑意嘲讽:“你自己不是清白之身,就觉得别人都不清白吗?”

        说着,他推开迟迢,还要上前。

        迟迢不依不饶,刚才的事情还没想明白,一时间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靠近神树。

        一旁,九宝阁阁主和一殿看得一愣一愣的。

        “精彩,太精彩了。”

        “就是感觉怪怪的。”

        九宝阁阁主思忖片刻,真诚发问:“所以小白龙背叛应向沂了吗?”

        一殿打量着两个人,语气迟疑:“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人说的不是一件事。”

        这边两人在就剧情认真讨论,另一边应向沂和迟迢还在拉拉扯扯。

        应向沂又气又怒:“你放开我!”

        迟迢义正辞严:“我绝不会看着你去送死。”

        应向沂气笑了:“我送死?我清清白白,从来没有和别人欢爱过,神树比你的眼神好,分辨得出来!”

        迟迢愣了一下:“我不清白,你怎么可能清清白白?”

        咱们两个一块失去处子之身的,你怎么可能……等等。

        电光石火之间,脑海中的迷惑点连了起来。

        趁他出神的瞬间,应向沂扑向了神树。

        迟迢心跳骤停:“阿应!”

        “砰——”

        应向沂被反弹倒地,不明所以。

        迟迢眯了眯眼,转头瞪向九宝阁阁主:“你骗我们?”

        九宝阁阁主立马往一殿身后一躲:“开个玩笑罢了,顺便帮你们排解一下感情中的隐患。”

        应向沂还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揉了揉手腕。

        迟迢想扶他,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面色阴沉:“你觉得我不是清白之身,是因为和别人……亲热过?”

        他刻意咬重了“别人”二字,眼里怒火丛生。

        应向沂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抿了抿唇,强装镇定:“不然呢?难不成是和我吗?”

        “好啊,你真是好样的,应向沂!”迟迢钳住他的下巴,脸黑得吓人,“记性不好,脑子也不好,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应向沂:“?”

        这和我的记性有什么关系?

        迟迢怒气冲冲,扔下他,看向九宝阁阁主:“我们打一架。”

        九宝阁阁主一噎:“又不是我惹了你,你和我打什么架?”

        “不和你打,我怎么出气?”

        要是真打到他出气为止,应向沂八成也活不了了,最后心疼的还得是他自己。

        迟迢账算的明白。

        九宝阁阁主一动不动,站在一殿身后:“可我不想让你出气,你自个儿气着吧。”

        “由不得你!”迟迢活动了一下手腕,“我无意与冥府为敌,一殿阎罗,让开。”

        一殿暗叹一声,瞟了眼身后的人:“点到为止。”

        九宝阁阁主敛了笑:“对手咽了气,在我这里才算点到为止,你确定要让我出手?”

        一殿有些迟疑:“妖尊,你——”

        迟迢怒斥:“让开!”

        “够了!”应向沂拉住迟迢,道,“你要想出气,就对我动手。”

        迟迢动作一滞:“你想起来了?”

        应向沂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

        迟迢:“……你没想起来还敢来拦我,不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打死你吗?”

        应向沂垂眸,摩挲着他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如果真要选个死法,我情愿死在你手里,当然,我抱着私心,知道你不舍得的。”

        迟迢又气又委屈:“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嗯,我有恃无恐。”应向沂放软语气,“我刚才口不择言,气到你了,你骂我也好,揍我一顿也行,我不还手。”

        但是眼睁睁看着迟迢去和九宝阁阁主交手,应向沂做不到。

        对方的实力如何,他们都没有把握,不死不休的打法,迟迢会受伤的,严重的还可能丧命。

        就算迟迢有朝一日不喜欢他了,有了别人,他也不愿意看到迟迢受伤。

        迟迢抓起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尝到了血味才松开:“应向沂,你不相信我,你竟然不相信我!我为你妥协了那么多,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本是留下来的筹码,谁知到最后,竟成了他满心委屈的源头。

        迟迢抵着他的肩膀,夹杂着抽噎的气音抖得厉害:“在渡微州,对我那么过分,欺负了我整整一夜,你怎么能忘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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