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温良

  暖风醉人,水声叮咚,小小的庭院中,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江南水乡的园林雕饰。

  巧夺天工的石山水塘,精美绝伦的亭台楼阁,纹饰秀丽的白玉石砖,一墙一瓦之间,皆透露着一股温润如玉,雍容尔雅的书生气息。

  再加上氲氤的水气为小院轻掩上一层淡淡的白色薄纱,如果你不从院门往外望出去,你可以永远也想象不到,这里是连年暴雪的北燕极寒之地。

  一门之隔,门内碧草,门外霜花。

  庭中一公子,着白衣,貌翩翩,手持古卷盘坐于水塘边,正聚精阅读,时不时抓起身旁纸扇上乘放的鱼食往前抛洒,引来数条金鲤的争抢。

  虽无万鲤来朝之胜景,却也是怡情养性,惬意舒心。



  “咚咚,咚咚,咚。”

  忽然,院门外传入几声有节奏的敲响,紧接着,一位青丝零散,面覆尘霜的英气少年拉开半掩的木门,转身跨入院内。

  轻呼一口白气,又搓上几搓通红的双手,少年瞥了眼水塘边的白衣公子,郎声道:“温良叔!我!小锋!”

  少年正是吴锋,而这位白衣公子,姓温名良,江湖名号‘书剑君子’,也是父亲陆尘生前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与吴锋曾有几面之缘。

  “嘿,老头,耳背啦?”吴锋打趣道,心中却在暗骂:一把年纪了还用驻颜秘法保持容貌,老了就认嘛。

  “你这阵法冬暖夏凉,还真是好手段。”吴锋继续道。

  谁知那面容俊气的白衣公子既不生气,也不搭理,自顾自地熬游于书卷的**之中,于外界充耳不闻。

  吴锋笑着走向塘边,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白衣温良右手扣扇,贯以腕力徒然一转,“休!”的一下,纸扇化作圆孤飞刃疾切向吴锋而去。

  瞳孔骤缩,吴锋脚步腾挪,一个侧身有惊无险地闪过。

  罡风猎猎擦面而过,圆扇合一化作道弧光飞回白衣温良的手中。



  他说话了,唇齿微动,轻声道:“阅卷,勿扰。”,便又埋头苦读了起来。

  “呃。”哭笑不得的吴锋只得蹑手蹑脚地盘坐于一旁,闭目静待。

  没办法,所谓书痴,便是如此吧。

  莫约一柱香后,白衣温良衣收起了手中书卷,转头望向吴锋。

  “小锋,客套话便不说了,找你温良叔何事?”温良柔声道。

  “我爹走了。”吴锋的声音微微颤抖。

  “唉,我知道,人死不可再生,你想问什么,叔知无不言。”

  “一问,当年到底何人弑父?”

  “唉~”

  又是轻叹一声,沉默半晌,白衣温良还是一甩手中纸扇,徐徐道来:



  “你应该知道的不少,不妨聊点你不知道的。那一年,我从江南避难至此,幸有令尊接济一口米饭,予我住所,方才得以活命。”

  “也是在那一年,令尊与其妻受北燕四大家族的围杀,我得知赶到时,已是遍地陈尸,只有尘兄一人抱妻流涕,唉,惜矣,愧矣,晚矣,君渡我一口气,我却欠君一条命,要是我早点到便好。”

  说着说着,白衣温良的眼眶又不禁湿润,眼中流光飞烁,从前的一幕幕如刀刻于心。

  “所以说,是四大家族的人干的?”吴锋目光冰冷,咬牙切齿。

  “嗯,是那四个老怪指使的,别的良叔且不说,可四大家族底蕴深厚并不是好惹的,小锋,三思而行。。。”白衣温良目光和昫地看向吴锋。

  少年吴锋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照雪’。

  不待温良讲完,又起身,拱手,“二问,乔叔何人?”

  “尘兄的侍从。”

  “三问,父亲何死?”

  “战斗中留下的慢性剧毒,侵蚀而死。”



  闻言,吴锋微微颔首,目光炯炯,长作一揖,“谢良叔指教,此仇不报,吴锋无以心安,熟胜熟负尚未可知,多保重,告辞!”

  言毕,吴锋头也不回地走出院门,再次扎入了风雪当中,宛如只归山的猛虎,凶气滔天。

  庭内,手腕轻触书卷,不慎落入塘中,“咚!”的一声溅起片片水花沾身,白衣公子丝毫不在意,只是望向少年离去处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风雪依旧乱人眼,今夜的明月,恍若朱笔点画,一片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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