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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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看丢了本宫,又跑来吵醒你家督帅,倒推到我身上。”

        薛夺气得头发都炸了。

        裴显向来沉得住气,任凭背后吵翻了天,丝毫不理睬,径自策马在前方慢行。

        姜鸾催动缰绳,骑马经过路边送行的亲兵时,忽然临时起意,弯下腰问,“胡饼还有没有多的?也给本宫一个尝尝。”

        亲兵愕然瞠目,瞅瞅前方的自家主帅毫无反应,壮着胆子递过一个热腾腾的油纸包。

        姜鸾便也单手控着马缰绳,往前奔出十几步,悠悠然咬了一小口胡饼,惬意地眯眼,“洒了白芝麻,好香。”

        裴显在前方等候,听到身后动静,侧过身打量了一眼,

        “骑术不错。在宫里跟弓马教谕学的?”

        “那是。”姜鸾并不故作谦虚,“二兄在宫里校场学六艺时,我跟去学了两年。弓马教谕都说我有御马天分,马儿天生亲近我。”说着报了教谕的名字。

        教谕的名字居然是裴显听说过的,

        “十多年前南衙卫里的神射手。南衙禁军十二卫轻骑弓马第一。他从军里退下来后,做了宫里皇子皇女的弓马教谕?”

        他陡然起了兴致,马鞭往前方长街点了点,“正好夜里街上无人。跑一段?”

        “行啊。”姜鸾应得毫不含糊,“跑!”

        帷帽和斗篷给丁翦拿去正好,她跑起马身上利索,轻喝一声‘驾’,马儿当先奔了出去。

        数百丈长的宽敞长街跑过一半时,身后马蹄声奔雷般响起,人影带着疾风从身边擦过,裴显在前头勒马急停,转回半圈,高大军马喷着响鼻又奔回来,再次擦肩而过时放慢速度,探身过来帮姜鸾拉了一把缰绳,把马稳稳地勒住了。

        “弓马教谕的话里掺了水分。”若隐若现的月色下,裴显仔细打量姜鸾控马的姿势和握住缰绳的手腕,

        “御马的姿势虽然学得标准,臂力不足,马奔快了拉不住缰,遇到惊马失蹄时只怕会滚落马下。”

        他重新拨转马头回来,继续并肩策马缓行,“不能再跑了。就这么慢慢走。”

        姜鸾‘啧’了声。

        “管得比耶耶还宽。”她不满地嘀咕,“耶耶当年在校场看我跑马,还让我多跑了几圈呢。”

        “裴某不过是个外戚,自然不能和先帝比。”裴显答得不冷不热,意有所指,

        “不知京城这边四大姓的规矩如何。裴氏不才,勉强算是河东当地的大族,掌了代河东节度使的职务。熏香之类的倒不怎么讲究,家族里讲究的是嫡庶长幼。裴氏小辈若不能早早成器,至少要乖巧顺从,听从长辈教诲。”

        “哦。那你们家小辈岂不是要被你从早训到晚。这次你来京城,河东裴氏本家的小辈们乐坏了,京城这边裴氏的小辈们愁坏了吧。”

        姜鸾左耳进右耳出,还是单手控了马缰绳,从胡服衣襟里掏出还温热的胡饼,打开油纸包,咬了一口。

        裴显看着眼里,又是一皱眉。

        “芝麻洒衣襟上了。天家出身的贵女——”

        姜鸾装作没听见,继续咬了一大口,才不管芝麻掉哪儿了,羊皮小靴夹住马腹,溜溜达达往前走。

        走出几步,又勒转马头转回来,“看在今晚赠的四十斤金的份上,小舅实诚答我一个问题。”

        她鼓鼓囊囊嚼着胡饼问,“如今都六月了。户部今年上半年征收来的赋税用去哪里了?怎的发不出军饷来。”

        她问的居然是这句,裴显有些意外,唇边挂着的淡笑便消失了一瞬。

        下一刻,他从容地纵马赶上来,“阿鸾猜猜看。”

        姜鸾便猜,“抚恤阵亡将士?购买良种,鼓励春耕?”

        她每猜一句,裴显便摇头。

        “昨日请出了李相,一起去户部衙门查账。”他轻描淡写地说起昨日闹到被御史追着弹劾的大事,

        “你说的这两个支出项都有。开春时御驾亲征的二十万精兵,在太行山下死伤超过半数,家里都要抚恤;每年的春耕良种也是极重要的国本。但两个加起也用不了今年赋税的一成。”

        裴显拿马鞭指了指正北方,“今年赋税的十之其四,被圣人一道中旨,调走重修宫室了。”

        姜鸾:“……”

        她低头咬了一口胡饼,嚼了嚼,含糊道,“十份里拿走了四份。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她又问,“圣人知道修缮宫室需要花费这么多钱吗?”

        裴显不答。

        两人在浓黑的夜里策马往北方皇城的方向缓行了一阵,前方隐隐约约就是巍峨宫门,遥遥地可以看到城楼高处悬挂的十几处大宫灯,和各处来回巡值的禁军将士身影。

        即将接近皇宫时,裴显忽然勒马问了句,

        “阿鸾,你久居皇宫,应该了解圣人的脾性。你说,若有人把那笔重修宫室的款项拦下来,圣人会如何?”

        姜鸾也跟着勒了马,停在路边,想了好一会儿。

        “圣人不是忍让的性子。他是先帝嫡长子,太后娘娘唯一的亲子,打小要什么有什么。若被人违逆了心意……”

        “滔天大怒。”她吐出四个字,又补充,

        “就像当日两仪殿,逼得二兄差点撞柱自尽的那种滔天大怒。”

        前方就是紧闭的宫门,两人在城楼下翻身下马,守卫皇城的禁卫认出来人身份,飞奔着迎出来,把马匹牵到旁边,开了宫门。

        裴显整理衣袍,走进宫门时淡淡道了句,

        “裴某不是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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