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人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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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时月明中天,明星闪烁!

  “迎宾楼”外人影绰绰,却是云淡风轻,一片平和,“迎宾楼”内虽然人丁稀疏,却都是身怀绝技之辈。

  在此有胆观战,不怕拳风掌风误伤的,自然是高手,而在这亲自舍生忘死,进行恶战的,更是当世顶尖高手!

  楼内烛火被灯罩罩的静谧安详,其他物件却被拳风掌劲,震的发出阵阵声响,楼顶泥土尘灰,兀自弥漫飘散。

  顾朝辞身子直堕下楼,双手袍袖运气下拂,下堕之势微微一顿,迅即探手按向地板,他手臂暴长,四指在地板轻轻一搭,已然借力重新纵起。

  以他的武功,只须有半分可资着力处,纵以单手凭临万丈深渊,起身上飞也是等闲之事,面对如此境况,更是不在话下。

  而这时也正属于鸠摩智与萧远山,掌刀相交之时。否则两人都是武学高深之士,由上下击,顾朝辞非被震下楼去不可,虽不至受伤,但也会损了颜面,陷入极大被动。

  萧远山、鸠摩智掌力一交,身子一晃之时,就见顾朝辞却仿佛出云之雁,已然直窜上来。

  这一切都只是电光石火间事,萧远山本拟出掌再击,却听一声歇斯底里的娇喝:“乔大哥!”

  他转眼一看,正是曾让乔峰冒着生命危险前去聚贤庄求医的阿朱,此刻正踉踉跄跄扑向乔峰。

  他心下一震,目光扫过乔峰满身鲜血,委顿在地,半天不出声,这一下好生不安,只怕儿子性命难保,顿时大惊失色道:“峰儿!”还哪有心袭击顾朝辞。身形一晃,已到了乔峰身边,将他扶起想要为他输真气。

  毕竟他知道自家儿子内力深厚,武功超然,纵然中了三记重手,只要未曾当场气绝身亡,就有可能活下来。

  可顾朝辞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想着“有仇不报非君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身子还未落地,便很是愤怒道:“乔峰再是契丹胡虏,人也已经死了,你怎能如此糟践他的尸体,吃某一拳!”一记“大伏魔拳”斜挥而出。

  他嘴上直戳萧远山肺管子,手上也不停,这一拳仿如乌云盖顶,朝乔峰与萧远山两人铺盖而落,招式看似平平无奇,可将两人都给笼罩住了。拳劲好似怒潮汹涌一般,疾冲而至。除了硬接,别无他法。

  乔峰受了自己“九阳神功”、萧远山的“般若掌”、鸠摩智的“火焰刀”,如此力道,以他的本事,按理说,定然必死无疑。

  可这种人不能以长理度之,要是给你来手“主角光环”,那就说不清了。

  而这种情况下,顾朝辞就是要让乔峰死,不给萧远山有一丝救儿子的机会!

  如果没死,那就再死一次!

  顾朝辞本就心性狠辣,行事随心所欲,再加上对所谓天龙人物,没有一个看的上的。包括乔峰,这个所谓天龙“战神”英雄。

  他对乔峰的豪气干云,武功高强,的确有着一丝佩服。但在人格上,根本无法让他产生由衷的自惭形秽之感,远远不及郭靖给他的感觉。

  他能为了郭靖,原谅黄蓉给自己带来麻烦,危及生命;但不会为了乔峰,原谅萧远山对自己的袭击,这就是根源之所在。

  在顾朝辞眼里,乔峰本质上也只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他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无论是行杀人放火、斩草除根之举,都认为理所当然。与自己实则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在某些方面,还不如自己。

  远远没有郭靖那种迂腐、呆愣、沉稳、厚重、大气,近乎有些傻的品格,可他的这种执着,能让你可以很放心和他接触。因为他纵然与你反目,要杀你,也会光明正大。

  乔峰则不然,他城府太深,明明对你恨的要死,想要取你性命,也会装作若无其事。原轨迹中,小镜湖面对所谓的大恶人,“带头大哥”段正淳,就是如此。

  顾朝辞了解乔峰,今日与他结上了仇,他若不死,必然要报复,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如此厉害难缠的人物,谨慎起见,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就说当初杏子林之事,顾朝辞若非为了谋求神功,刷刷段誉好感,都懒得搭理这破事。

  乔峰最后的自杀举动,好多人将他升华成了,一个为国为民的英雄。但顾朝辞却认为,他只是一个选择逃避的懦夫而已。

  倘若耶律洪基说:只要你萧峰死,我大辽就退兵,永不侵宋。

  那萧峰毅然决然的自杀,自然是大英雄举动,无可厚非。

  可耶律洪基本就是虚竹、段誉共闯敌阵擒拿的,他身为一国之君,按照契丹规矩,想要赎回自己,已经立下誓言,答应退兵了。

  乔峰还能因为对方阴阳怪气的一句话,你去大宋享受荣华富贵,就选择了自杀?

  这若也算英雄,莫不是个笑话?

  这就好比,成吉思汗、忽必烈、蒙哥这些侵略者,也曾对郭靖说过:你是在我蒙古长大的,我们交情很好,你却为了大宋给你的荣华富贵,来反我?以至于用郭襄威胁郭靖云云之类……

  郭靖一听这话,立马拔刀抹了脖子,试问,这能算英雄之举?他还配的上为国为民的大侠?

  用郭靖的话说:我郭靖身为大好男儿,一腔热血为我神州百姓而流,自当以有为之身,誓死抵抗你们这帮打着“吊民伐罪”幌子的侵略者,至死方休!

  这才是最打动顾朝辞的地方,也更是让他永远拍马难及的地方。

  因为他纵然重生几次,也永远达不到这个思想觉悟,更加做不出这种明知不可能,却还能死而后已的大牺牲。

  反观乔峰最后自尽,实则是他追求的一种自我解脱、自我赎罪,也可以说是一种心灰意冷、一种坦然面对。

  乔峰从不以仁人志士自居。他的自杀,根本不单单只是身为一个辽人,逼迫自家皇帝立誓,犯了不忠之罪;也不是违背结拜之情,逼迫大哥,不讲义气。

  而是他这个人心里有好多苦,那个或许可以听他倾诉的人,那个四海列国,千秋万代也只有一个的阿朱,死了,被他亲手打死了。

  因为之前发生的种种悲剧,到最后逼迫耶律洪基立誓之后,他彻底没了人生意义,自觉往后余生,没了人生价值。

  要知道他本来是一个武林顶尖人物,“北乔峰”之名天下皆知,就因为杏子林之事,不但曝出他的契丹人身份。

  还被诬陷害死自家副帮主马大元,紧接着养父母、授业师父的死,都被栽到了他的身上。再未出这事之前,他交游广阔,朋友遍天下,可这事之后,全天下的人都对他嗤之以鼻,欲杀之而后快。从而有了聚贤庄之战。

  在那种举世皆敌的情况下,只有一个阿朱对他不离不弃,结果阴差阳错,自己爱人又被他亲手打死,那种痛苦,他只能自残来发泄。

  当时若非还有父母、恩师大仇为报,他本就生了自尽之心。

  他苦苦追寻,那个杀他养父母和恩师的“大恶人”也就是所谓“带头大哥”,不料最后才知道自己苦苦追寻的“大恶人”,竟是自己亲爹。

  那对他的冲击力,远远胜过他知道“带头大哥”就是玄慈的真相。

  他面对养父母乔三槐夫妇之死,以及师父玄苦之死,也只能很是无奈的只说一句“算在我头上,却也不枉了”。

  就因为凶手是自己亲爹,他别说报仇,就连出言谴责萧远山一句,都是不能。

  而后欲杀慕容博为母亲报仇,明知慕容父子加鸠摩智,那边胜算更高,他也不退缩,做好了血溅当场的准备。可也被扫地僧阻止,美其名曰化解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

  乔峰本是斩钉截铁道:“杀母之仇,岂可不报!”,然则遇上扫地僧这种高手,他没有能力去报这份仇。

  故而亲生父母、养父母、恩师这段血海深仇,也只能选择忘却。

  到后来耶律洪基刺了他一句,他自觉已然不容于大辽,他又是契丹人并非宋人。让他的承受能力,到了一个临界点。

  选择了以死解脱一切,他自杀的地方,是他娘被杀的地方,也是心爱姑娘苦等他五天五夜的地方,这是他的人生起点,也成了他的人生终点。

  这固然是因一切阴差阳错的悲剧,可又何尝不是他逃避人生的选择?

  鉴于种种,顾朝辞本就对所谓自杀之事,嗤之以鼻。认为就是懦夫所行之举,今日萧远山也是给脸不要脸,那就正好送两父子一起上西天。

  再者说,若没了乔峰相救完颜阿骨打,也就没了金国,说不定还能让大宋免受“靖康之耻”呢!又何乐而不为?

  今日能让乔峰死时有亲爹、爱人见证,也算不枉自己与他相交一场了。这是顾朝辞对这个所谓天龙战神,最后的一点体面与仁慈了。

  就在顾朝辞一拳击出,众人沉浸在惊心动魄之中,蓦地里一声大吼:“手下留情!”

  好似晴天响起霹雳,功力弱的耳鼓嗡嗡作响,人影一闪,两个灰衣人飞身而至,脚踏中门,四掌齐飞,迅雷闪电一般。

  掌力甫交,“砰”的一声响,狂风呼啸,周围数丈内的桌椅碟碗,“叮叮当当”破碎不停,两灰衣人齐退三步,手臂灼热,胸口剧烈疼痛,一口真气已然滞塞,刹那间全身燥热不堪,宛似身入熔炉。

  鸠摩智见顾朝辞出掌袭击萧远山与乔峰,竟又冒出两名高手阻拦,如此良机安能放过,当下气凝右臂,奋力挥掌往顾朝辞后心劈去。

  顾朝辞与两人对了一掌,刚从从半空下落,还立足未稳,突然就听鸠摩智喝道:“看刀!”只觉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正向自己后心扑来。

  顾朝辞听声辨位,更不回身,回掌反架,这一下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双掌一交,“铛”的一声,仿佛金石交击。

  顾朝辞身子稳若磐石。鸠摩智却是晃了一晃,但觉胸口一震,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已然修炼了‘小无相功’,内力大有进境,这家伙又接连面对恁多高手,内力怎还能如此强劲?

  不行,慕容博虽对我有恩,但也不能太过冒失,等所有人缓出手来,一起围攻方是上策。

  我若做出头鸟,纵然杀了他,弄不好也得被他拉去陪葬,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心念电闪,不由心生怯意,忙闪跃退开。

  其实顾朝辞虽看似接住鸠摩智掌力,稳立不动,游刃有余。可他一瞬间与多位高手强力硬怼,这时也感气血翻腾,真气有些紊乱。

  凝目一看,前方出手之人,正是两名装作普通人的少林老僧。

  这玄垢、玄石也是少林寺玄字辈中,比较靠前的硬手了。

  他们认出萧远山,正是在聚贤庄相救乔峰的黑衣人,用的还是少林武功,两人只以为或许他也是方丈安排的本门中人。

  而且两人又有方丈法旨在身,从乔峰大闹少林掳走阿朱,就一直尾随乔峰,观察他的为人行为。那他既然未杀徐长老一家,玄苦之事也就存疑,他就还是少林弟子。

  自不能让其就此而死,也就出手相救了。

  可旁观众人见顾朝辞制住乔峰、卸掉黑衣人掌力,借力打力打得乔峰生死不知,又坠楼避敌、凭虚飞身,前接两大高手掌力,身子不动,后刚鸠摩智掌力。

  内力之厚、出手之快、应变之速、轻功之妙、眼力之准,当世无双无对。不由得尽皆失色。

  他那记劈空神拳,如不被两名灰衣人拦住,黑衣人纵然没事,乔峰纵是现在没死,也定然了账。都自了然。

  顾朝辞看着二位少林僧,幽幽道:“有仇?”

  玄垢与玄石对视一眼,正色道:“没有!”

  顾朝辞微一思忖,就知道两和尚为何出手,再一看萧远山给乔峰猛输真气,乔峰也没反应,便转身看向王语嫣,暗自调匀真气。

  眼见她的纤纤玉手,对上慕容博厚重的手掌,左来左迎,右来右迎,手法灵巧变幻,恍如云烟一片。

  一时间两人拳掌相接,扑扑有声,慕容博一连六记快掌,均被她挡下。

  丁春秋却在一旁盘膝坐地,白须上有着鲜红血渍,显然他受了伤,不由大为惊讶!

  王语嫣竟能以一敌二,还伤了一人?

  这女子厉害,了不得!

  想着看向早已立于一旁的鸠摩智,见他双睛神采异常,光华隐现,显然内力大有进步。

  鸠摩智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利如锋刃,立时交击缠锁在一起。

  顾朝辞微微一笑道:“国师功力大进,真是可喜可贺,今日承蒙国师照拂,顾某定当铭记于心!

  不过你法子有些卑鄙了点儿,却难为你作得那么像,也算令人佩服,只是有些可惜了!”

  鸠摩智见他面对如此高手阵容,面上不惧亦复不怒,谈笑风生,宛若平时,倒也大出意料之外,也心生佩服之感。

  听到最后一句,知道他说自己明明偷袭,还要故意出声示意之举,但也是面不改色,双手合十道:“有何可惜?”

  顾朝辞笑道:“可惜你一身本事,身为吐蕃国师,为人都如此卑琐,行佣仆厮养,奴颜卑膝之事。

  你今日得罪于我,事犹在小,日后若被吐蕃臣民知晓,看你如何立足?”

  鸠摩智知道他说自己帮助慕容博之事,神色无忧无喜,很是淡然道:“人生在世,恩仇不报非君子!

  你我二人本来无冤无仇,你就施展重手,险些要了小僧性命。

  慕容老先生又对小僧有再造之恩,他要报杀子之仇,小僧焉能坐视不理?

  至于我等不讲武林规矩,那是因为你行事张狂,你看看,想杀你的有多少人?

  只是你销声匿迹几个月,至此良机,我等也是出于报仇,并非比武,便只能如此探望方家,以表敬意了!”

  他神色自若,可语气不但充满揶揄,而且怨恨甚深。

  鸠摩智上次只因问路,便伤在顾朝辞手下,险些送了性命,那是他的奇耻大辱。

  跟随慕容博在慕容家养伤之时,正好听到王夫人前来找寻女儿,便跟着她回了王家,在‘琅寰玉洞’听到丁春秋指点王夫人修习‘小无相功’的诀窍,便来了一出顺手牵羊,偷了其中七本。

  只是小无相功共有八本,另一本被丁春秋拿走了,而后丁春秋前来赴顾朝辞约会,自未带秘籍。

  他只研读七本,已然觉得妙用无穷,功力大进,让他步入了武学新天地。

  数日前,慕容博不知怎么与丁春秋走到了一起,他们三人本就都跟顾朝辞有生死之仇。他也想从丁春秋手里知晓,缺少的“小无相功”,自然一拍即合,一起寻仇了。

  顾朝辞神态悠然,没半点烦急,微笑道:“呵呵,你要是不说,我还不知我这么厉害呢?也多谢国师大力关注了。”

  鸠摩智略一皱眉,他本来以为顾朝辞面对黑衣人、慕容博、丁春秋、他自己,还有两位不知名高手,纵有一个身手不凡的女子相助,也必然有所担忧。

  如此一来,心不定则气不顺,必然露出破绽。岂料他比自己还能稳得住,顿然使他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

  这几个月来他苦练“小无相功”,自觉远胜从前,颇有自信,现在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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