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讲讲君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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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整了一个月之后,方濯终于再度启程。去的地方就是这个“修真界大乱斗”比赛现场——其实它的官方名字叫“天下英豪擂”,或者也可以称它为“你打我猜职业联赛”。叶云盏在上一章之中所提到的这个“少年组”就是其中的一个赛制,所有未及弱冠的选手都一并进入少年组,而方濯还有三个月才浅进二十,无可奈何,也得一并归于少年组。

        这也是他询问叶云盏自己这样参赛是不是有点欺负人的原因。

        马车摇摇晃晃的,晃得方濯有点想上厕所。他们观微门几个弟子同坐一辆马车,前半段已经叽叽喳喳了一路,现在就是到了犯困的时候。

        廖岑寒抱着他的胳膊睡,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张着嘴,似乎马上就要把口水给流出来。唐云意更是抢了他一条腿,睡得四仰八叉,半个身子都快掉到地上了,还浑然不觉。

        最辛苦的就是方濯,胳膊献出去了,腿也慷慨解囊了,还被俩师弟粘豆包似的钉在椅背上,头随着马车上下颠簸而不住地点着。他也在睡,只是睡得不沉,过一阵就醒一下。不像那两个没心没肺的,挂在他身上,就好像是死了。

        君守月没跟他们一起,她是姑娘家,早将她安排到了雁然门的马车,跟着那群姑娘们一起同行。只是方濯用脚都能想得出来,这姑娘待在那儿闹够玩够了,又得多魂不守舍。如果她不得趴在窗户旁边盯着那倾天门的马车看上一个时辰,她就不叫君守月。

        君守月那颗心千叮咛万嘱咐的人叫喻啸歌,前文出现过几次。只是没提一件事:方濯不喜欢他。

        方濯性格好,脾气好,被冒犯了也不会轻易动怒,惯于三言两语就将一场隐藏着的危机尽数化解。也正是因为他这个特殊的天赋和能力才能被振鹭山上下那么多人喜欢,估计最初也是因为这讨喜的性格,才成功软磨硬泡叫当时只想混吃等死孤独终老的柳轻绮最终收了他。

        他对喻啸歌讨厌,那是真的讨厌。这人是在廖岑寒那波进的内门,当年在入门之战时跟廖岑寒打了一天一夜,博得个平手,廖岑寒对他说不上服气,一直把他当成个竞争对手看,结果后来两人拜了不同的师尊,学了不同的剑法,廖岑寒再想跟他比也没机会,只得悻悻搁置。

        这人长了副人样,却是个锯嘴葫芦,长了一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要等着他先开口,能等到侏罗纪世纪重临。他那张嘴估计只能在念剑诀的时候动一动,其余时候,都得人家赶着他才能说话。偏偏这人还是个小白脸,长得有几分文弱,与他那手中长剑全然不符。说句实话,这样的面容若是放到人堆里,也确然是极为出众,派中不少女弟子都对他有点别的意思,只是大部分都只路过多瞧一眼,意味深长地一对视,便嘻嘻哈哈地笑着离开了。

        而君守月不同,她喜欢喻啸歌,那是真的喜欢。喜欢到半夜三更都能捧着笔魂不守舍地画,最后在纸上画出一只小猫来。但方濯觉得他俩有点不配:主要是他觉得喻啸歌配不上君守月。君守月是谁,振鹭山公认的名门正派小唢呐,天天这边吹吹,那边叭叭,有她的地方就热闹非凡,人人都喜欢她,人人都爱她。她的追求者也是数不胜数,之前甚至还有西域的弟子远道而来,便只为了一睹她的芳容。可这样一个姑娘却爱上一个闷头小子,并且无法自拔,天天往倾天门那头跑,还总是得不到回应,由此而来,更让方濯生气,觉得喻啸歌是真不知好歹。

        毫不夸张地说,君守月是他一手带起来的。方濯原先在外门的时候便表现出来大师兄的某种特征,他是战后年龄较大的那一拨,在振鹭山遭受重创之后,安抚师弟师妹们的工作基本上就落在他们几个大孩子身上。可说是大孩子,其实年纪也不是很大,不过都十一二岁、十三四岁,还没到顶天立地的年龄,就先撑起了振鹭山千疮百孔的后方。

        那时候廖岑寒天天和他黏在一起,师兄去哪他去哪,虽然调皮捣蛋不减,但是真到了事儿上,却比一般孩子要稳重许多。他们就是在那时候捡了唐云意和君守月,还有其他的几个孩子,现在也都已经长成了清俊明朗的少年模样。唐云意那时候八岁,战前跟方濯上的根本不是一个学堂,本来毫无交集,却在转移的途中扒着这个大师兄的腿不动了,一扒就扒到现在,马车上还得扒着腿睡,初心不改。

        而君守月呢,当时刚上山没两年。她是被人救下来的孩子,要不是当时的回风长老在某次回程之中无意瞥了一眼,否则君守月早就命丧黄泉。别看她现在闹腾,实则打小不哭不闹。发现她的时候她当时正在一个笼子里坐着,那笼子里还装着其他不少小孩。每个孩子都在哭,被盛在一辆驴车上,不知前往何方。那车夫也罩着个头,全副武装,也不知道能不能看着路。

        回风长老当时正在马车里看书。听到哭声,便掀开窗帘,看了一眼。

        据他所说,当时他目之所见,简直是一片人间炼狱:这是何等的一种情形呢?足足二十个孩子赤着脚,衣衫破旧,挤在一个小笼子里,那样冷的天,他们还穿着夏衫,手脚皲裂,冻得脸上全是冻疮。一张张通红的小脸便如鬼魅一般从身旁驶过,脸上未干的泪痕被寒风吹成一塑塑灰白的雕像。这些孩子们就好像枯萎的落叶那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

        回风连忙叫道:“停车!”

        车夫停得很快。回风下了车,拦了那驴车,去问人:“这车孩子是要去何方?”

        那赶车人支支吾吾地不知该作何回答。他有一双浑浊的琥珀色的眼睛,里面盛满了苍老的、含混不清的脓液,满脸都是皱纹,看不出来是多少岁。也许是五十岁,也许是六十岁,但一张口,这声音却听着要再老二十岁:

        “公子。”他哑着嗓子,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口浓痰,声音嘶哑而近乎难以听清,“这车孩子,是要送往各处的。”

        “各处?”回风心里一紧,“各处是何处?”

        “各处便是各处,公子所能见得这天下何处,皆是各处。”赶车人苍老的目光移向头顶灰尘的云。他站在那寒风细雪里,穿了一件破旧的棉袄,胸口已经被划烂了几道,有棉絮源源不断地飞出来。身后的孩子们又哭了起来,他看向那些孩子们,又看了一眼回风,上车便要走了。

        回风连忙扯住他的鞭子:“老人家,要让这些孩子们去干什么,这点也不能透露吗?”

        那人却笑了。

        “去干嘛?公子。你明知故问。”

        回风瞧着他。

        赶车人说:“这世道若孩子还有用,也就是换个银钱使。我去做什么?当然是做大恶人,将这一个个小孩子都赶到屠宰场去。”

        “你要卖了他们?”

        “我只是个驱车的,”赶车人说,“有人要卖他们。”

        回风抓紧了他的鞭子:“卖到哪儿去?”

        老人浑浊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他有些慈爱地看着这个刨根问底的年轻人,长满了皱纹的手似乎是想去拍拍回风的肩膀,却在半路停住了。

        他答非所问说:“公子,你猜猜我有多大了?”

        回风答道:“我不了解您,只猜一个。您是否已年近花甲?”

        赶车人摇摇头。

        他说:“公子,您看不出来,我四十有三岁。距离您猜的年龄,还有十七年光景呢。”

        回风顿在那,半晌说不出话来。赶车人用手挥挥眉毛上的棉絮,接着用他那长满了脓瘤的混沌不堪的不似四十岁的嗓音说道:“您看我老,我没话说。我本便是这般老,早几年前,我就已经长这副模样了。我日复一日地赶车,从这些孩子们离开家,把他们送到卖家手里,从不毁约。走时是家徒四壁,到了地方,一个个就都是高门大户。把孩子接过去的时候还能拿点小钱,那便是好几天的饭钱啦。公子,您不知道。希望您不是这买卖孩子的人。您不知道,我受苦。孩子们也一起受苦。最初那些孩子给送到人家手里,我也不忍心。他们哭一路呀,怎么哄也哄不住,我不好对孩子发火,就只能摇着驴车,给他们唱歌听。我给他们唱我家乡的歌。我十四岁就离开那里了,公子。我边唱着,就也边哭了,我也想家。可这些孩子们爱听,我一唱,哪一车孩子都不再哭,这也是奇景。所以我就唱呀、唱呀,赶着驴车从路上唱到地方,心里也好受些。孩子们都喊我爷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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