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01章:楼兰古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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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就要发生大事。

        “天黑了。衣服单薄会感染风寒的。快穿上。”尉屠耆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厚重的丝绸外衣要给她披上。天冷?他说天冷?病态的姑娘对外界事物的感知很迟钝,若没有人提醒根本没有感觉到。好像还真的很冷。寒风吹到脸上就像刀刮般又冷又痛。她被一种冰冷气息强烈地包裹住,那种冷气息腾空而起。扑面而来,铺天盖地如海浪般汹涌着如岚雾,从幽谷深处袅袅升腾,上下飘动反复袭击,使衣着单薄的她无力抗拒。

        尉屠耆默默地看在眼里。他将厚重的外衣把她包裹得严实,温暖渐渐自背后慢慢包围,她周身瞬间暖和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家。”尉屠耆说话的声音,那种稍微有点低哑却带着说不出魅惑的声音,每个字从薄薄的嘴唇中吐出仿佛下大雪的寒冬倚窗而坐独自品尝一杯热气腾腾的马奶酒,袅袅奶香弥漫着温热液体从口中划入喉咙……

        “黎帕那!”黎帕那被尉屠耆搀扶着才走出几步,耳边猛然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狠狠地骂:“不要相信他,你自己走回去!”

        从父母去世至今,每到夜晚她总是听见这个奇怪的声音,它自称它的名字叫做魔,它有时会讨好地说“想念你。”她起初很开心,以为这是与父母在另一个世界想通的感应,可渐渐的,魔的声音变得激励,激励她去找匈奴人报仇再后来它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它越发变得穷凶极恶,骂她胆小如鼠。它还骂她是没用的废物,甚至威胁说如果不把匈奴人的头颅提过来就杀掉她以解心头之恨。黎帕那恨恨地扒掉尉屠耆披裹在身上的厚重外衣,跺着脚怒气冲冲地朝位于西城区的家的方向冲去。

        夜幕笼罩下的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寒风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楼兰国都城里白日的热闹和繁忙。

        “哈哈哈哈。”哪来的笑声?黎帕那蓦地停住脚步,仔细聆听,还叽里咕噜说匈奴语?她循声踢开这一户被她认为是有匈奴人存在的民房小院的篱笆,瞪着窗上忽闪忽明的油灯光,“黎帕那,有匈奴人!”“匈奴人就在那座房子里面,快进去杀了他砍掉他的头,报仇雪耻!”魔又在耳边不断地激励。炸裂般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的整颗脑袋,让她明显感觉到灵魂深处正在升华一种随时会毁灭所有的爆发力。

        黎帕那左右张望,发现石磨边横躺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她操起木棍怒吼着,破门进屋,“匈奴种休得猖狂!!”

        “黎帕那……跑到哪里去了?”尉屠耆急得满大街寻找姑娘的身影,天色已晚且姑娘神志恍惚异于常人,他真担心会惹出什么事端,“黎帕那!”他寻着寻着突然听见街边某间房子里传来男人的惨叫声,女人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声以及姑娘愤怒至极的骂声交织在一起,随着冷风传入耳中,听得心惊肉跳。

        尉屠耆赶紧循声跑进房子只见黎帕那操着手腕粗的木棍骂骂咧咧,狠命地击打一个男人打得满地打滚,打得头破血流依然骂声不止:“打死你这个匈奴种!打死你这个匈奴种!”

        尉屠耆连忙揪住她的手劝阻道,“黎帕那。住手别打了。”

        “饶命啊,我们不是匈奴人。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吐火罗人!”惊惶的女人一遍一遍地向这个私闯民宅如野兽般凶猛地要吃人的粟特姑娘解释,“我们是吐火罗人!”

        吐火罗人?黎帕那脑子里蓦地激灵这才看清眼前这个被吓傻的女人、倒在哀嚎不止的男子还有三个躲在墙角里无助哭泣的孩子,他们均为金发、白肤碧眼高鼻子深眼窝长相。啊,他们真是吐火罗人。

        难道我刚才听错。不。没有听错。我刚才确实是听见他们说匈奴语了!

        吐火罗人为什么要说匈奴语?这是匈奴人占领西域诸国之后实施的泯灭人性的霸道的奴化政策——

        楼兰啊楼兰,一个充满苦难的国度。数百年前,伟大的吐火罗先人向南迁移进入塔里木盆地择水而居,从那一刻起开始便注定了它日后要经受野蛮的掠夺和骚扰的悲剧命运。

        大约在先秦时期,北方草原兴起一支强大的游牧部落,匈奴,一支骑在马背上的民族,擅长使用长矛和弓箭作战。为了找到新的适合放牧的草原,匈奴人带着家眷和大量的马匹牲口开始漫长迁徙。他们依靠强弓硬驽马疾兵强与汉朝反复争夺北方和西域的控制权。

        楼兰距离玉门关最近,作为丝路重要交通枢纽自然要饱尝汉匈争夺之苦。先是匈奴的休屠王和浑邪王占据原属大月氏人的河西地区接着日逐王统辖西域的广大缰域。蛮横凶残的匈奴官兵经常冲进楼兰地区抢劫妇女牲畜和粮食放火焚烧屋舍,大肆屠杀手无寸的男人,老人乃至于幼小的孩子……

        “让你说匈奴语,让你投敌叛国!”黎帕那对身受重伤的男人毫无怜悯之心,推开尉屠耆,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举起带血木棍还要再打,女人噗通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不不不,我们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呜呜呜。”

        黎帕那看着哭泣的女人,呆若木鸡,七年前那一幕幕血腥,耻辱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我这是做什么,我这是在做什么?她突然莫名感到害怕,尤其听见倒在地上的那个头破血流的男人强忍痛苦说:“好。你打得好,打得好!”

        “二十年前匈奴人杀死我的父母和兄弟抢走我的母亲和姐妹,昔日人丁兴旺的一大家子就剩下我,呵呵呵,我居然还说学匈奴语?呵呵呵呵!”

        黎帕那不由自主手一松,沾血的木棍“啪嗒”掉落在地上。尉屠耆看着她转过身,缓缓穿过院子离开这户人家。他果断追过去给她披裹厚实的外衣,“披上吧天冷。”这次姑娘没有再撒怨气扒掉但走过院子时看见石磨下还放着一把磨得锋利的砍柴刀,拿起来紧紧握在手里。

        “哎哎,”尉屠耆惊诧道:“你又要干嘛。黎帕那?千万别再惹事了啊。”黎帕那没有说话,只是提着砍柴刀一直往前走。

        无际的可怕黑暗形同恶神安格拉·迈纽企图把整个楼兰吞噬掉。忽然雪亮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将厚沉的乌云撕得四分五裂,像一条条白蛇在肆虐又像一柄利剑把乌云划得七零八落。滚滚天雷像在旁边呐喊助威似,这片电闪雷鸣的夜空几乎成了两军对垒硝烟弥漫的战场,只听“轰——”雷神狠狠将战鼓擂起来了,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有千军万马在作战。

        砍柴刀在红柳树干上跳跃飞舞,仿佛在精雕细刻一幅幅令人沉醉的细密画。树干的皮屑一层层地洒落下来,仿佛是它们伤痛的记忆,又仿佛是它们在褪去陈旧的外衣。“咔、咔、咔”眼前浮现出七年前匈奴人血腥屠村的惨烈场景,数以百计的吐火罗人身首异处,他们临死前心中一定充满了怨恨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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