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天下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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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全族被诛杀都没有任何想法,那该是怎样的没心没肺,她做不到。但是,文皇帝和先帝都已经去世了,眼前的太皇太后对她有十年的养育之恩,她的仇恨又该给谁呢?更何况,祖父反叛的那一天就应该清楚知道胜败的一切后果,她并不认为这是怎样的冤枉委屈,不过是成王败寇后的求仁得仁罢了。

        她如实摇头:“可能是太久了吧,阿罗早就不记得当年之事了,殿下对阿罗有十年养育之恩,仇恨二字只要一提都是忘恩负义之举。阿罗没有什么大报复,只想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见她说得诚恳,太皇太后摩挲了一下她的头发。晗君乖顺地靠坐了过去,将自己的头放在了太皇太后的膝上,就像寻常人家的祖孙一般。

        太皇太后的语调越发缓慢温和,她一面抚着晗君的发一面道:“你的确是个通透的孩子,没有被一些东西蒙蔽了双眼。我当年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的眼睛分外明亮干净,将来一定不凡,所以才让先帝留下了你在我的身边。想必冥冥中有注定,我当年的一点点善心,却能有今日的善果。阿罗,当年我救了你一次,如今该你救我救大郑一次了。”

        这句话分量极重。晗君忙退了几步,重重伏在地上,道:“殿下此言折煞阿罗了,阿罗何德何能,当不起这句话。”

        太皇太后将她扶起,看着她的眼睛,却没有如以往般笑容亲切,只是郑重又沉郁:“阿罗,大郑早就今非昔比,如今不过是在苦苦支撑,诸侯分立,州牧离心,今年的天灾又是雪上加霜。你也看见了,当今圣上算不得什么明君,能守成都艰难,老婆子迟早有一日是要去见文皇帝和先帝的,到时候该如何向他们交代呢?”

        言及此处,她的眼中有雾气出现,却被藏在了皱纹中,变化成了一抹悲凉。

        “凉州窦家虽然算不得忠臣,但是广有人马粮草,在众多州牧诸侯中势力最大,又遏制着西域和中原的咽喉,制衡着匈奴和羌人。若是阿罗能稳定凉州,天下就能稳定。”

        晗君低垂双目,语调叹惋:“阿罗只怕没有那样的本事,辜负了殿下的一片苦心。”

        忽然,她的腕被捉住,太皇太后强迫她抬头:“阿罗见到几个饥民便心又不忍,可能想象战争爆发后的尸横遍野,饿殍遍地么?阿罗,你虽然是个女子,但也要有肩负天下之心,若得你一人之力便可令苍生获救,你怎可辜负我的期望!”

        一字一句,就像针刺在背上,绵绵密密,锥心刺骨的疼。晗君忽然想起了卫萱那句“山遥路远,或许大有可为”的话。天下苍生的担子过重,她不认为自己可以负担的起,但若是那里有另外一番际遇,可以逃离这压抑的深宫,可以不再纠缠于过往的恩仇,可以让天下不再有那么多的饿殍饥民,或许真的是另一种生活和希望。

        可是,何其难也。那个地方就算不是龙潭虎穴,只怕也是凶险万分。沉沉的担子压下,便有万钧之力,只身而去,再难回首,她能依仗的又该是什么。

        桂子花又落了一层,长安城西风渐凉,秋意愈浓。一切都随着凉州聘礼随着萧萧秋风和班班马鸣到了长安而尘埃落定。

        建平三年中秋,信陵公主刘晗君许嫁凉州牧、征西将军、安远侯窦慎。婚期定在十月初四,听说是个上上大吉的好日子。然而凉州路途遥远,千里之遥,所以须得近日快马加鞭才能赶到,如期完婚。

        “是着急了些,听说那里冷的很,要是来年春日再去就好了。”卫萱带着小宫婢们一边收拾着御寒的衣物一边道。晗君坐在一台织机前仔细研究着,神色十分专注,却也听到了卫萱的话,便笑道:“我们等得,前方战事怕是等不得了。不过窦慎也算言而有信,听说先头部队已经昼夜赶往汉水,想来就要有转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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