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御座大人要回去了

君不知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触手的不是泪水的温热,反而有些沁人的凉意,放到眼前一看,却是一片猩红。

        鬼的眼泪,原是凉透了的血,失去了性命燃烧下的余温,仅剩的只是触目惊心的一片冰凉。

        阿杳撇嘴:“见到了那般令你讨厌的东西吗?竟都被气哭了?”

        君不知清楚,他是在变相询问,梦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偏偏不说,只胡乱抹着眼泪,任之蹭在雪白的衣衫上。

        转眸看向身前的殷凌时,只见他咳了几声醒过来。

        君不知差点以为是自己动作太大,惊醒了他。

        过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已经是鬼了,殷凌再想看见他,触摸他,也只有在梦中了。

        穿过君不知虚无的魂体,殷凌将怀中的排位摆在三首蛟御座的正中。

        听见殷凌咳嗽声的太监总管走进来,殷凌闻见脚步声便知来人是谁,抬头询问:“什么时辰了?”

        “禀陛下,已是丑时末了。”

        许是坐得久了腿麻,身形有些踉跄,殷凌撑着地才缓缓站起身。

        “更深露重,早些休息去罢,您年纪大了,需得保重身子,这阖宫上下,他留给我的人不多了。”

        老太监知道,这位新帝说的人,是那位他一手照顾长大的逆鳞阁御座大人,其实在新帝初到逆鳞阁的时候,也是他一手照料生活起居的。

        只是一任朝夕岁月催,山月仍在,人已非昨,逆鳞阁已经不复当年荣光了。

        老太监敛眸低首的样子有几分惋惜,更多的却是恭敬:“陛下也早些安寝,逆鳞阁中无论剩下多少旧人,御座大人心中最要紧的总是陛下。”

        性命相抵的人,怎能不要紧?

        殷凌的心尖颤了颤,仍是维护着面上的平静,点头走下台阶。

        忽然又转头看那高台上的御座,眸色深了又深,话却是对着老太监说的。

        “七明岭的梨花应当都开了吧?明日一早寻人折几枝回来,江南的新酿若是明日能到,也帮我备上两壶。”

        说完殷凌再没有留恋,疾步踏出了逆鳞阁。

        在深夜的宫中,连盏灯都未提,越行越远。

        阿杳使劲拍着君不知的肩膀,得意洋洋:“我什么说来着!这活人一般都不会同死人计较什么恩怨。你看他这不是折了梨花,又要备酒去祭拜你。”

        君不知没搭理他,眼睛盯着殷凌孤寂的背影,心中总有些酸涩的感觉。

        魂体也跟思绪一般跟着殷凌飘了过去,腰身却被一根锁魂链拴住。

        是阿杳。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你就赶紧跟我们回去,留在这里越久,你身上的鬼气就越是藏不住,最后不是失去理智不能投胎,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阿杳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实际上说得尽是关切的话。

        地府的鬼差竟比阳世的人还多了几分人情味儿在身上。

        “当差可不能认死理儿,这几万年我算是白教你了。”九黎抬抬手就消了锁魂链,揉了两把阿杳的头:“再急也不差一时半刻的,不若待明日,等那小皇帝亲自祭了君公子,咱们亲眼瞧着他解开心结,再回冥界也不迟。”

        “就是,我得亲自见了才能放心,再说我又不会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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