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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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逐山暗中收刀入鞘,没有拒绝。

        他向酒保要了一杯白兰地酸酒,账算在对方头上,年轻人便在贺逐山身旁坐下。他微垂眼,安静而专注地阅读酒水单,最终为自己点了一杯乌托邦斯,但苦艾花的味道让他暗暗蹙眉。

        贺逐山顿了顿。

        不知为何,他心里萌生了某种模糊的冲动。于是他与酒保耳语,很快,酒保端来一杯橘黄色特调。杯沿上嵌着柠檬片,贺逐山将酒杯放在年轻人面前:“杜松子比较适合你,”他说,“苦艾、薄荷、百香果和青柠汁。”

        对方抬眼,与贺逐山对视。但片刻后,他毫不犹豫地抿了一口,灰褐色的眼睛稍稍一亮。

        “第一次来?”贺逐山问。

        对方点头。

        “你不应该那么做,”贺逐山语气平静,“这是‘安全区’,贸然动手会为你招来祸端。”

        年轻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摇晃自己手上那杯莓果金汤力。但他的反驳不言而喻:动手与否是他的自由。

        酒杯倒映着二人的影子,年轻人轻轻抹去玻璃上的冷雾,仿佛借此抚过贺逐山的眼睛。

        贺逐山忽然有些烦躁。

        他在口袋里摸出一包发皱的香烟,轻车熟路地低头叼出一根,上下翻找,却没能找到火。而“簇”的一声,身边传来轻响。

        年轻人打着了一枚暗银色的打火机。

        贺逐山微微一怔,犹豫少时,向他凑得近了些。年轻人俯身贴来,贺逐山闻到他身上冷冽的气息,仿佛高山野雪,孤僻而疏离。酒馆中风大,年轻人用手拢着火,低头替他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笼罩二人。

        贺逐山有些出神,第一次被烟灰烫灼,睫毛投射在眼睑上的灰影微颤:“谢谢。”

        他低声说。

        起身交错时,对方胸口的某个金属物件微微一闪。贺逐山警惕抬眼,却发现那是一枚徽章。

        “你是学生?”他靠回椅背上,吐出一口烟圈,然后问道。

        “什么?”年轻人皱眉,像是没听清。

        贺逐山用眼神示意,对方低头看向胸前,顿了顿。

        连帽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精致小巧的黑金色学院徽章,那是提坦学院的唯一标识。

        提坦学院建在自由之鹰区,是提坦市唯一的综合类大学,沿用旧世界教育体制,涵盖了所有学科,能不断为达文公司及社会各界输送人才,当然,学费高昂。

        这或许是他还没被暴徒分食殆尽的唯一原因——学生在校期间,生命安全受达文公司保护,就算是小布鲁克林区的疯子,也不会为自己招惹是非。

        年轻人轻轻摩挲徽章,没有否认。贺逐山凝视着烟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布鲁克林区为世人不耻。

        “不存在‘应该’或‘不该’,”年轻人思索片刻后回答,“我有权利去往任何地方……哪怕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这是我的自由。”

        贺逐山不以为然:“是吗?”

        对方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用那双灰褐色的柔和的眼睛望着贺逐山,一瞬间,贺逐山错觉他被一种执拗捕获。

        酒精上头,愈发燥热。贺逐山靠在椅背上,随手扯松衬衫领口。汗水打湿了腰窝,深黑色皮带勾勒出漂亮的线条。他的手指轻敲桌面:“……让我看看你的剑。”

        对方没有拒绝,将那把十字短剑交到贺逐山手上。

        剑短小而锋利,只半肘长,灰黑色剑格上有功能繁复的按钮与微型屏,剑脊则覆盖着芯片纹路。和贺逐山那把机械刀一样,年轻人的这柄剑也是科技结晶,只不过……

        “自己做的?”这不是达文公司的产品。

        “不。”他说,“不记得由来,但从小就带在身上。”

        确实,剑身的结构与内部处理器有些过时。贺逐山的指腹滑过剑锷,在边缘一处停下——那儿有一道小豁,豁口向四周蔓延出数道不易察觉的裂纹。

        剑身即将分崩离析。

        年轻人微怔,但贺逐山显然并不意外:“那只机械手的材料有钛合金,性能很好,你的剑没被震断是个侥幸。”他放下十字短剑:“你最好去换把新的。”

        “谢谢,但是不了,”对方答,“它陪伴我多时。”

        贺逐山没有说话,他看着年轻人修长的手指抚过剑锋,一种燥热再次涌上。“陪伴多时”,对方总是不经意流露出一种执拗。这样的执拗让他觉得莫名熟悉。

        最终,贺逐山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招手唤来酒保,付清酒钱,披上了自己的西服外套。

        “你要走了吗?”年轻人抬头,他注意到对方的酒还未喝完。

        贺逐山抬手轻揉左耳耳垂,关闭通讯器:“我认识一个手艺过人的机械师,他或许能修好这把剑。你已经听过他的名字了,他叫福山。”

        年轻人没有说话。

        贺逐山垂眼,手指灵巧地重新打好领带:“你应该猜得到,我们这种人都生活在阴影里,而阴影……很难被甩开。你考虑清楚。”

        然而对方几乎无豫,笑笑起身,高大的身体遮住了地下酒馆昏黄的光。他将贺逐山拢进自己的阴影里:“外面下雪了,你有伞吗?”

        “阿尔文,”他蘸取酒液在桌上拼写,“我的名字。”

        雨雪瀌瀌,飞絮茫茫,越下越大,小布鲁克林区的肮脏被白皑覆盖。

        两人并肩走入湿冷的阴暗小巷,阿尔文撑着伞,伞面朝贺逐山那侧倾斜。

        嘈杂的商业街潮湿而混乱,霓虹灯闪烁。老鼠在黏糊的地面上狂奔,男人女人都坐在塑料棚下,不时迸发出笑声。一辆接近解体的垃圾车从街角“哐哐”驶过,甩下一地汁水飞溅的瓜皮果瓤,行人尖叫。

        他们在路边等候人行灯时,贺逐山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糖纸顽固,他一时没有打开,阿尔文代为效劳。指尖接触的那一刹,贺逐山本能绷紧了后背,但最终,他没有避开。

        福山是个义体医生,不仅倒卖二手义体,还略懂基础手术。他的黑心诊所挤在夹缝里生存,左边是荞麦面摊,右边是廉价幻梦体验馆,中间一道极窄的门,只够成年人将将侧身钻入。

        拉开生锈的铁帘门后,屋里传来钻头“叮——”的刺耳叫声。火光迸溅,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弓腰驼背埋在工作台前,戴着护目镜专心改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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