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雨夜读金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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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回民饭馆里吃了不少牛肉,喝了一点酒,然后,带了几张四方烧饼回到宾馆。洗澡,上床。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半倚在床上打开了书本。

  窗外的雨声酝酿着某种意绪,于是,我随着那些凝固了时间的文字,回到了过去的金川,回到了过去的嘉绒。

  在这样的雨夜里,雨水落在山坡的岩石和树上,落在山谷里的村落里,落在庄稼上,落在一篷篷的绿草上,洗去了万物之上的尘土,然后流入小溪,小溪又汇集到大河,于是,夏天的大河便在雨脚细密绵长的夜晚越来越宽。

  河上烟雾茫茫,我的思绪已经浸淫在历史悠远的回声中了。

  其中,最最重要的章节,当然是乾隆王朝时的两度大金川之战。

  在已经很难在百姓生活中、在实地的山水之间寻觅到历史踪迹的那个曾经叫做曲浸,而历史终于将其叫成了金川的地方,我要先抄一些史书上的片断在下面。

  乾隆十二年二月癸酉(一七四七年三月二十三日),乾隆皇帝谕军机大臣等:

  “据纪山奏称:大金川土司莎罗奔侵占有革布什咱土司地方,彼此仇杀,又诱夺伊侄小金川土司泽旺印信,并把守甲最地方,扬言欲攻打革布什咱等语。蛮易动难驯自其天性,如但小小攻杀,事出偶然,即当任其自行消释,不必遽兴问罪之师。但使无犯疆圉,不致侵扰,于进藏道路、塘汛无梗,彼穴中之斗竟可置之不问。如其仇杀日深,势渐张大,或当宣谕训诲,令其息愤宁人,各安生业。”

  这道御旨之后不到一月,皇帝再次下旨:

  “前据庆复等奏报: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将伊一女妻小金川,又嫁一女与巴旺,以为钤制之方。近攻革布什咱之正地寨,又攻明正司所属之鲁密章谷。番民望风畏避,坐汛把总李进廷抵敌不住,退保吕利。看此情形,则蛮酋恃其巢穴阻,侵蚀诸番,张大其势,并敢扰我汛地,猖獗已甚。张广泗到川之日,会同庆复将彼地情形详加审度。其进剿机宜作何布置,一切粮饷作何接济,善为办理。”

  乾隆十二年三月己酉(一七四七年四月二十八日),谕旨再下:

  “据四川巡抚纪山奏称: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勾结党羽,攻围霍耳章谷,千总向朝选阵亡,并侵压牦牛,枪伤游击罗于朝等语。经军机大臣议令该督抚等迅速派官兵,遴选将弁,统率前往,相机进剿,已令星速行文知照。前将张广泗调任川陕总督,已谕令速赴川省。今观纪山所奏,势不可缓,可再传谕张广泗,令其即速前赴,会同纪山相度机宜。”

  接着一道道谕旨下到路途遥远的四川,我眼前恍然间出现了驿马飞驰于华北平原,穿行在巴蜀道中的情形。

  乾隆十二年四月:

  “据纪山奏称金川情形,应分路夹攻,将川西、川南分为两路,派总兵、副将带领汉、土官兵或直捣巢穴,或分击前后。更驻兵木坪,以为两路声援。于绰斯甲拨兵堵截隘口,以分金、绰酋之势。至所奏或系大兵齐集,或俟有隙可乘,即行进剿等语,伏思兵贵神速,敌气既慑,我力方锐,则一发制胜,所向成功,但必计出万全。”

  乾隆十二年五月乙已:

  “大学士庆复等奏:金川贼番围攻各寨,沃日土司求救,随调松茂协马良柱带兵一千五百名救援。四月十二日抵热笼寨解围,贼众四散。二十三日抵沃日官寨,前驻沃防护之都司马光祖等出迎。”

  乾隆十二年五月:

  “谕:征剿金川,前已拨银四十万两协济川省。但军营粮饷务须充裕,著户部于附近四川省分再拨解银二十万两,以备支用。

  四川巡抚纪山奏:前奏粮运各条,经军机处议复准行。但川西转运綦难,党坝、沃日二路中隔雪山,若不增加台站,蛮夫皆裹足不前。杂谷至党坝,原拟安设十二站,今增六站,自杂谷至沃日,原拟安设七站,今增三站,仍添管台官二员。又查沃日一路,前因金酋围困日隆,粮路阻塞,官兵另择汶川县之草坡地方出口,经由瓦寺土司地界,粮运亦即于此路尾随。今日隆围解,运道已通,但止杂谷一路转运不敷支给,应仍由草坡分运至川南打箭炉。军粮原存炉仓一万石,除给地官兵口粮外,又酌拨雅州府仓米五千石,转运炉城。”

  乾隆十二年六月:

  “户部议复:据四川巡抚纪山奏请添拨军饷银六十万两。前因进剿金川,于江西、湖北二省拨银四十万两。本年五月十八日复奉旨于附近四川省分,再拨银二十万两。经臣部议,于江西拨银二十万两,共六十万两。江西之二十万两,纪山虽未接到部咨,但军需银两理应充裕。应如所奏,再于广东留备银内拨六十万两协济。从之。”

  乾隆十二年七月甲寅:

  “大学士庆复、川陕总督张广泗奏:金酋莎罗奔居勒乌围,就日吉父子居刮耳崖,现分兵两路攻剿。河西各寨应剿洗,派游击罗于朝同土司汪结带兵进攻。俱定于六月二十八日各路齐进。臣张广泗原拟驻杂谷,迨到彼相度,尚偏于西路,是以仍回汶川,由瓦寺取道沃日,径赴小金川美诺寨驻扎。俟各路齐进后,当率兵相机策应。臣庆复现驻汶川弹压。今分路进兵,拟出驻旧保,以便商办。”

  已经派了大军,又花去了许多银子的乾隆皇帝再次下旨:

  “览奏俱悉。朕始谓大学士庆复尚在汶川,军前有张广泗一人,足资办理,是以有旨,令人阁办事。今观此奏,是前临军营矣。若接旨而已起身回京则已;若尚在军前,且不必来京。可俟奏凯功成大局已定,然后起身可耳。”

  乾隆十二年八月辛已:

  “大学士公庆复、川陕总督张广泗奏:总兵宋宗璋统领西路,其分攻刮耳崖各将内,副将马良柱连战克捷,各寨望风乞降,现去刮耳崖仅二十余里。又,总兵许应虎统领南路,得贼卡三处,贼番遁入独松碉寨一等情形。得旨:自汝等定期会剿之奏至,朕日夜望捷音来。迟至如今,亦不过小小之破碉克寨,何足慰朕耶!此内虽马良柱尚属奋勇,有所攻克,然用力围攻,旋受其降,将来事成之日,此等曾经逞凶之犯,问其罪乎?将置而不问乎?若置而不问,数年之后,又一金酋耳,则亦未为计之得也。”

  看来,皇帝对于军前的情形已经有些着急了,他可能没有想到金川这样一个小小的荒蛮之地,会惹起了这么多的麻烦。而处理这个麻烦,将成为他在朝之日时一个很大的麻烦。皇帝着急,而前线督军的将领却有自己面临的更具体的麻烦。随着这麻烦越来越大,金川这个名字开始在他们心目中有着越来越重的份量了。

  乾隆十二年九月庚子,川陕总督张广泗奏:

  “大金川地势,尺寸皆山,险要处皆设碉楼,防范周密,枪炮俱不能破,应用火攻。现派弁兵多砍薪木,堆积贼碉附近,临攻时,各兵齐力运至碉墙之下,举火焚烧,再发大炮,易于攻克。各路行之,已有成效。得旨:看此则奏凯尚需时日,何能慰朕西顾这忧哉!”

  乾隆十二年九月辛丑,皇帝再下御旨:

  “前据张广泗奏报大金川情形,虽未大胜,而连破番寨,去刮耳崖仅二十里,似乎不久可以成功。

  朕方望捷音之踵至,乃此次所奏,以贼碉所踞俱在绝险,攻克颇难。并未言及刮耳崖如何进取,是奏凯尚需时日。伊前后奏报,相隔不过数日,而情事各异。即奏到之日,亦迟速不同。且此次未与大学士庆复会奏,即庆复接到令其来京之旨,已经起身,彼即应奏明。庆复既未奏闻,而张广泗此摺亦未声明。著传旨询问。”

  乾隆十二年十月癸未,皇帝再下谕旨:

  “前因川省气候早寒,恐冰雪严凝,官兵艰于取捷,曾传谕总督张广泗,令其酌量情形,或应暂行退驻向阳平旷之地,令稍为休息,俟春气融和,再加调官兵,一举克捷。”

  乾隆十二年十一月壬辰户部议复:

  “四川巡抚纪山疏称:进剿金川案内,前后拨湖北、江西、广东等省银一百二十万两,陆续动用一百万两零。请再于邻省添拨银五十万两,解川备用等语。应如所请,于秋拨留协银内湖南拨银三十万两,江西拨银二十万两。”

  乾隆十三年正月乙未四川巡抚纪山奏:

  “西、南两路军营汉、土官兵暨各色人等五万有余日需米面五百石。蛮夫不敷,雇雅州、天全、芦山及成、重、保、顺、叙、嘉等府、州人分运,又不敢亲往,雇人价昂。禁私帮,则军装贻误;听帮贴,则民间赔累。”

  乾隆十三年正月丁未上谕军机大臣等:

  “张广泗所奏驻扎马邦之张兴、陈礼等丧师殒命,张广泗自请交部严加议处等语。偏裨失律,主将咎无可辞,但果能全局取胜,中部稍有挫衄,尚在可原。此际即交部议,未免传播远近,议论滋多,于军情殊有关系。朕于摺内批示具已明晰。”

  乾隆十三年正月己酉军机大臣议复:

  “川陕总督张广泗奏称:进剿大金川各兵随带军装,深受驮马之累,现续调陕、甘、云、贵官兵一万名,应亟为调剂。查自打箭炉与维州关两路出口,跬步皆山,非持骑驮难行,且沿途并不产草,及抵贼境愈属艰险,马非跌伤即饿毙。”

  乾隆十三年二月甲申钦差兵部尚书班密奏:

  “大金川地纵不过二、三百里,横不过数十里,蛮口不满万人,现在军营已集汉、土官兵及新调陕、甘、云、贵四省兵丁已至五万。乃闻将弁怯懦,兵心涣散,土番因此观望。张广泗自去冬失事后,深自愤懑,亟图进取,第番情非所熟悉,士气积疲。倘肤功不能速奏,非特蜀民输运难支,且蛮性无常,即内附部落亦当虑及。臣愚以为增兵不如选将,现在军营提、镇各员均非其选,再四思维,惟有岳钟琪夙娴军旅,父子世为四川提督,外办土番之事,向为番众信服,即绿旗将弁亦多伊旧属。一月以来,固守无事。惟据驻党坝之松潘镇总兵宋宗璋禀报,用大炮攻木耳金冈贼碉,于十二月二十四日,始将贼大战碉并西北耳碉打成石堆。贼又于碉外砌石卡,掘土穴,潜入穴内,用枪炮拒敌。我兵日用大炮攻击,贼死甚多。又据驻卡撒之建昌镇总兵许应虎、贵州副将高宗瑾禀报,逆酋屡遣头人至营外喊叫,以投诚为名,求将卡撤大营撤至邦噶。于正月二十一日,有莎罗奔用事头人生噶尔结等带贼番千余逼营,高宗瑾诱生噶尔结至营,一面擒,一面枪炮齐发,打死头目一名、贼番数十名,始各奔窜。乘夜于营盘左沟修碉砌卡,图攻我营。我兵于二月初二日,分三路抄击。杀贼十余人,贼方退入深沟而去。又据驻丹噶山之重庆镇总兵马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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