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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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何处,还剩多少。

        既是科举,试题在何处?他又该做什么才能离开?

        姜遗光迟疑片刻,到底还是伸手触碰上桌面摆放好的笔墨纸砚。

        柔软白纸底微微发黄,似乎放了很久,不像平常用的皮纸或竹纸,摸上去甚至有种触碰着人的肌肤的感觉。

        捻起墨锭,放在砚台中转动,没有水,化不开,只有一团漆黑黏稠的墨粉。索性姜遗光也不打算在此时写什么,试了试,便丢开手去。

        该做什么?

        耳畔又传来拖行的声音,方才是由近及远,这回由远及近,直至经过身侧,不断前行。

        从小窗口内,能看到方才身着青袍的考官逐渐出现且往前去,青衫广袖下伸出一只惨白手掌,攥住身后一大簇拉长的、血肉模糊的肢体扭曲勾缠在一起的尸体的脚踝,慢慢往前拖行。

        暗沉到辨不清颜色的地面上,拖行出一道长长血痕,伴随着浓郁的腐臭血腥味拉得更长。粘稠腥臭的血液渗透开来,一点点蔓延到姜遗光脚下,覆盖过每间号房的地面。

        木屋外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陷入黑暗,蜡烛摆在眼前,摇曳的烛光叫人更看不清门外景象,姜遗光往椅子里缩了缩,以免踩上血,继续向外看。

        那堆扭曲肢体中伸出十来只手掌,细细数数,约摸有七八人左右。

        如果说最初那人是因为发出了动静才被杀死,其他人呢?他们为何而死?又为何死时毫无动静?若非自己亲眼目睹,恐怕会以为只有一人死去。

        若是那鬼怪随意杀人毫无章法,他又该如何?

        三十二个活人……现在还剩多少?

        一片死寂。

        拖行尸体的身影消失后,姜遗光轻轻转头向后看去,狭窄木屋破旧的墙壁阻隔了他的视线,入目只有自己被烛光照着的晃动的影子。姜遗光盯着看了会儿,在不能敲击发出声音的情况下,他只能伸手触碰摸索。

        不算太厚,必要时可以砸破。

        姜遗光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更加奇怪的想法。

        真的只有七八人吗?

        不能出声,不能相互探视,又该如何鉴别号房里坐着的是人是鬼?

        都道厉鬼食人,迷惑人心,自己又怎么确定看到的不是假象?

        究竟应该怎么做?

        白蜡已烧了近三分之一的大小,约摸过去了半个时辰,桌斗中还有三根白蜡。

        干耗无用,若无应对之策,与等死无异。

        那厢,程巍同样苦苦思索。

        入镜前,他们都会从上头的人口中得知,山海镜中死劫,皆为镜中不甘愿的亡魂所化,每一死劫都是它们生前最大的执念,执念不同,死劫也各不相同,唯有寻到那亡魂的执念并将其化解,方可逃脱。

        如上回他渡过的一死劫,源头便是一位多年前在饥荒中散尽家财救助灾民却生生被饥饿的难民吃了的善人。无论生前再怎么良善,死后都成了厉鬼,逢人便杀,他和同行之人无论做什么、逃到哪里都会被盯上,几欲崩溃。

        最后,程巍还是见着一位女子因恐惧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恶灵经过却对那女子熟视无睹,方才明白过来——

        那恶灵生前被人分食,因此,它死后专吃长着嘴的东西。

        程巍后来便全程以布巾捂嘴躲藏,待其余人以身伺鬼凑足数量后,他才得以存活。

        这回的死劫又是要做什么?那亡魂的执念是什么?

        科举……莫非这亡魂是一位屡试不第的学子?要考□□名?

        可既无试题,又不能发出声响,他该如何行事?又该如何考取?

        更何况……文人相轻,若亡魂真是位屡试不第的学子,他们考中了,岂不是更激怒那恶鬼?

        其余人也抱着类似的念头,白蜡一点点燃烧,无人动笔。场中针落可闻。

        严寒的气息离去,过了约摸半刻钟,再度席卷而来,好似从十八层地狱底涌来一般,比方才更加冰冷、阴寒。

        寒意来袭的瞬间,姜遗光抬起头注视着小木窗,朦朦胧胧被雾包裹的入口处,青袍官员的身影再度出现。

        他手上拖着的尸体都消失了,依旧是看不清面容的形象,双手背在身后,慢吞吞走来。若不看那模糊不清的面容,倒真像是位来巡查的考官。

        姜遗光敛下眼睛,不去直视,以免那亡魂注意到自己。但渐渐的,严寒气息更加迫近,近乎三九天的苦寒,即便以他的忍耐力克制住了颤抖,也无法控制住让自己手脚不要失去知觉。

        它在靠近。

        是要来杀自己的吗?

        身上用于防身的兵器早在入狱时就被搜走,一根针都没留下,号房里的桌椅材质不佳,轻易就能砸断,无法护身。

        更近了……

        姜遗光几乎屏住了呼吸,直直盯住窗口。

        窗外,青袍人影不断接近他所在的号房。

        而后,它停下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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