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9章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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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子等人在禹杭州住了几日,  等陛下重发圣旨。

        姬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虽事出有因,可他毕竟是把圣旨烧毁了,  放以往,怎么也要治个大不敬罪。密折上,他第一条就是请罪,因赤月教相逼,  圣旨不能落入反贼之手,  而后才讲述这几日的古怪。

        若无意外,  这几日他们要等新的传旨太监随军过来,才能继续往夷州去。

        只是不知,  为什么去京中送信的人久久没能回来。

        赤月教的造反,并不轰轰烈烈,  更多是悄无声息的。赤月教先彻底把江面拦截了,  和以往大不相同,  富商劫财放人,平民搭船过,一律拦下给他们宣扬几日赤月教教义。

        若是官府来人,则一律杀了抛尸。

        再后来,干脆将临江最近的绍西县的县令杀了,夺他家产妻儿,衙役一律扣押,  堂而皇之地占了整个绍西县。

        事情做的隐蔽,县令又不必日日同知府打交道,普通小老百姓日日在地里刨食,只管能不能填饱肚子,谁也没那个闲心去告状。

        这几日周知府在府中办事,  忙着保住头上官帽,他心烦得很,外头风声没传进耳朵里,是以,还真叫他们瞒了下去。

        九公子几人去街上时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刚来的几日,知府为了招待他们,日日设宴。他只以为对方觉得自己身份奇货可居,想借九公子的路打通临安王府人脉。

        临安王儿子虽然多,可派出来办事的能有几个?还不能说明这位九公子受宠吗?

        禹杭府城属繁华地段,钱谷满仓,这几日米肉价却涨得飞快,街上衣裳褴褛的乞儿也多了不少,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

        “难不成,陛下的旨意已传到这儿来了?”九公子低语,“但没听说啊。”

        他还不知陛下已经派兵,这几日周知府也没提及,怎么街上会变成这样?

        黎恪道:“未必是陛下的缘故。”

        依旧是兰姑和黎三娘去问,身为女子,更不叫人提防。

        打听后,几人神色皆有些凝重。

        “前几日起,船就进不来了,都被拦了。”兰姑说,“周知府从来没有提过他拦截船只。”他也不会做这种事。

        船只来来往往都是钱,他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不是官府干的,那会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他们竟然真的敢造反……”九公子脸色极为难看,很快又露出笑来,不让自己暴露,咬牙切齿道。

        “赤月教?”姜遗光问。

        “既然赤月教要来,我们就不能在余杭继续等,这儿迟早要乱。”黎恪说。

        “九公子,不能耽误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真要打起来,阴魂满城,寻常人或许碰不见,但他们身负山海镜,极容易惹上那些本该消散的亡魂。到那时,即便他们被护卫着没出事,也要陷入长久的厉鬼幻像中。

        黎三娘亦道:“不就是去夷州接个人吗?我们快点从禹杭走,离开了找个镖局护送去。”

        赤月教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掌管全国水运,他们往南下一段,应该就碰不着了。

        至于反贼?剿匪?他们只管鬼事,人事与他们无关。

        九公子当机立断:“回去收拾行囊,今日就走。”

        等到真的打起来,整片禹杭被围住,到时就来不及了。

        周府,主人未归,下人们见那群人不知怎么的要走,急坏了,一边求一边派人去寻知府老爷,告诉他贵客要走。

        “走?”周知府在府城中最有名的状元楼宴请贵客,突然听到府上有人来报,霎时愤怒了,“那些可都是老夫的贵客,可是你们这些时日招待不周?”

        管家急的就差当面跪下来磕头了:“老爷,我们怎么敢?这几日小的们都是好生招待着,依小人看,贵客们倒不是觉得受了怠慢,而是有什么要紧事,这才急着离开。”

        周知府一时间左右为难,现在他宴请的人同样不可小觑,不能轻易离席,左思右想后,叮嘱:“让夫人稳住他们,我夜里给他们办个践行宴。”

        他们突然要走,可是又收到了什么消息?

        周知府叮嘱完,重回酒桌。席间众人言笑晏晏,看不出一点急色。

        一顿饭后,送了礼去,周知府才急着让车夫快些往家去,一进大门,老管家哭丧着脸迎上来,道几位贵客实在着急,来不及道别就跑了。

        他们甚至没要府里的车马,而是自己去找了驿站,借九公子身份要了马车往南去。

        为何走得这样急?发生了什么?

        老管家也不明白,他们去街上一趟怎么回来就突然跑了。

        用晚膳时,周知府没和夫人谈这事,他有些心事重重,夫人见他脸色不好,说起了一些家常话。

        “……近日婆子还和我说呢,有些北方来料子都买不到了,听说那边不知怎么回事,船过不来。”夫人问,“夫君你可知道些什么?”

        “船过不来?”周知府疑惑,“怎么会?”没有人和他禀报过。

        “确实如此,我原还打算弄些料子送去娘家,家母过些日子办大寿呢,谁知就买不到了。”夫人半是抱怨半是试探,“最近有不少新鲜货突然就断了,珍宝阁、仙衣阁那头送来的都是旧样式。”

        “船过不来……船过不来……”周知府喃喃着,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微黑的面庞突然发白了。

        “夫君?怎么了?”周夫人还不明白,就见周知府突地捂住心口大口喘气,目光慌乱。

        周知府无法开口。

        他该怎么说?说赤月教截了水路自己竟然到现在才知道?说赤月教……要反了?

        “夫君?”

        “快,夫人你带着珍儿、琪儿他们,收拾东西,去京城!”周知府腾地起身,“不要走水路,走驿站,那群反贼还不敢拦驿站。”

        绍西县、绍平县、绍安县这几个地方的县令是干什么吃的?在他们的地盘上造乱都不知道报上来吗?

        他在心中恶狠狠地咒骂,然而又有一股更大的恐慌涌上来,叫他甚至想都不敢去想。

        如果他们不是不报,而是报不上来呢?

        他就不信,那几个县令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知情不报。如果那些县的官吏……都出事了呢?

        一个小县中,能得用的衙役、护卫顶多百余人,再征当地青壮男儿也有成百上千人。但赤月教惯会收买人心,要是联合这帮愚民,那些人未必会听官府的话,赤月教如果把几个县的县令都灭了,围住钞关、码头等地,再慢慢吞并,到那时,恐怕赤月教人进了府城把自己围住,他还要蒙在鼓里!

        他越想越害怕,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年养虎为患,养出了个什么东西。

        洛妄,你可一定要杀了那个教主。

        夫人跟随他这么多年,并非不经事,见他忽然这么说,脸也白了:“夫君?可是要打起来了?”

        周知府急躁地来回走:“八九不离十,你现在就收拾东西,今夜就走,我只说你带孩儿们回娘家小住几日。”

        “那你呢?”夫人哀伤地望着他。

        周知府咬牙道:“我不能走,我要是真走了,到时陛下怪罪,你们也活不下来。”他和夫人相敬如宾多年,此刻才忽然有了患难夫妻的感觉,反过来劝道,“陛下也知道赤月教匪患,必会派大军来剿匪,我好歹手里有兵马,等大军前来,不会出事。”

        “你我夫妻一体,大难来时,我怎能离开?我不走。”夫人下定了决心,“让阿赧和大姑娘,琪儿他们带着孩子们走。阿赧伺候你这么多年,我信她的为人,大姑娘和琪儿也大了,该经事。”

        “夫人,你……”

        周夫人握住了他的手,两人手心都发凉,她的目光悲戚又坚定。周知府便知道,自己是决计送不走对方了。

        整个周府悄悄活动起来,两人把这事儿瞒得死死的,唯独周知府的长子周琪和未出门的长女知道,他们不是去探亲,而是去京中避难。

        但……赤月教的人来得更快。

        谁也不知他们在当地有多少眼线。街边的乞儿、摆摊的小商贩、茶馆里跑腿的伙计、杀猪的屠夫、地里的农人……只要是吃不饱饭的人,都受过赤月教恩惠。

        大家悄无声息瞒着,任由越来越多的赤月教教众瞒了身份进城来。

        赤月王明白,朝廷要派人来打了。

        他们必须先拿下禹杭,才能和朝廷分庭抗礼,再拖不得。

        是夜,守城士兵们打着哈欠,正要换值时,两边阴影处悄无声息爬过来几个人,突然暴起冲出去,两人对付一个,一人捂嘴,另一人拧脖子。其他几人惊叫着要传信,刚要大吼起来,也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拧断了脖子。

        “有人要闯城门!”城楼上的将士还是发现了,一抽刀,大叫起来。

        “有人要闯城门!抓住他们,杀了他们!”

        “城门不能开!”

        他们多久没见过这种事了?白日里,小心翼翼排队的、那些记都记不清脸的人,犯了晚上,竟悍不畏死地向他们的刀口上冲过来。

        一个士兵站在城墙边向下放箭,他的准头不好,箭也不锋利,但还是射中了一个刁民胸口。那人捂着伤口倒下去,嘴里还在叫着什么,手里掏出一面旗子挥舞。

        先进城的那些人早就买通了一大群附近贫民乞儿,这群快饿死的人为了一口饱饭,什么都敢做。

        “杀了他们!”

        “快去禀报大人!”

        两侧小门打开,几个士兵骑着马便往外冲,马匹高大,能踏碎人的骨头,可依旧有人趁还没策马时扑过去,七八个人一起上,拼命把马上的人拽了下来。

        穿着铠甲的士兵抽刀往人群里冲。

        和他对上的人有些畏手畏脚的,被他寻机会一刀砍在喉咙,血喷了老高,吓得还要过来的几个人连连后退。

        但那士兵没什么经验,刀卡在骨头缝里一时间拔不出来,叫旁边几个小乞儿逮住机会,冲上去把人摁倒,拧了脖子。

        这群人太多了,多到三五个人围着一个。

        守城的有新兵有老兵,谁也没见过这事儿,刀卡住了、箭射完了,那些人倒在地上,血肉铺得连地都看不清,可还是有人冲出来,赤手空拳和他们扭打。

        渐渐的,守城的士兵们便一个也不剩下。

        门里的人用力把门推开,大大敞开着。

        草丛里、官道旁、小树林里……冲出来更多穿着黑底衣的反贼,他们背上都用红线绣了一朵月亮。

        他们聚集在一起,推开了城门。而后,不远处很快有嗒嗒嗒马蹄声传来,当中一人骑着最漂亮的骏马,他背上插了面旗子。

        “兄弟姐妹们,现在进城去!找到知府老爷的房子,把他带出来!”

        “路上不能杀人,只进大房子,不要进小房子。”

        他一声令下,无数人呼喝着往里冲。

        小巷边,卖豆腐的王阿婆听着门外动静,心惊胆战好半天没敢睡,生怕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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