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天堂还是地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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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目击者传,孚比斯卫队长被女巫刺杀的那夜,有一个穿黑袍的幽灵、抑或是夜游僧侣,在月光下一晃后落入了塞纳河,朝老城方向游走、隐没了。

        ……

        克洛德·弗罗洛无比仓皇狼狈地逃回到了圣母院,此刻是午夜时分,所有的教堂执事都已回屋歇下。他在秋夜冰冷的河水里泡了很久才顺利游上岸,湿衣紧贴皮肤,淋淋漓漓一身的水;他胸膛中的心跳如惊雷,只觉得自己的手上似乎残留着永远都洗不去的血腥气。

        副主教飞快地穿越教士庭院,躲进了他的那间小屋,立刻转身将门锁死,随后将脊背靠在墙上、一点点地滑下,最终瘫坐在门边,大口喘着气。

        此时,他的思想全都乱成一团,那个小姑娘的身影却总在脑内挥之不去。他忖度着她眼下应该已经被卫兵抓走,在梦靥中醒来,最后又无比绝望地发现自己正处在地下审讯室中,而等待着她的是来自愚民的滔天骂名与绞刑架…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开始不住地战栗、滴血。

        “这真是太可笑了,堂·克洛德·弗罗洛,你披着巴黎若萨副主教的外袍,世人灵魂的负责者,却只是个无能的懦夫。”他仰面诃谑,两眼空洞地直盯着天花板,“瞧瞧你自己做的好事吧!你年复一年地主持弥撒、做例行圣事,在黎民面前端出一副无比威严圣洁的模样;而当真正到了亟待相救的攸关,竟然还比不过那只驮着阿里昂渡水的海豚[1]!”

        他不说话了,在沉默的间隙,他又懊丧地垂下头,任凭窗前黯淡凄清的月光涌入自己的眼帘。有时,怀揣丰沛不竭的想象力实在是一件万分折磨人的事,至少对于弗罗洛副主教而言正是如此——一个又一个的可怖念头在他的灵魂深处盘旋、挥之不去、悲号哀哭:他猜测此刻的爱斯梅拉达是如何被绑住四肢,默默地流泪承受着地下室的潮湿瘴气与爬虫啃噬,那本不该由她去承受的一切;而那只雪白的小山羊应该也被当成了妖魔捆在她的身旁…

        他的心肌也如同被什么噬咬着。

        克洛德背过身去,将头抵在墙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往石壁上撞,那决绝的模样丝毫不亚于将剑刺入国王胸膛时的哈姆莱特。

        过了良久,他似乎终于肯稍微饶过自己了,他瞪着眼,发出揪人心肺的叹息声:

        “克洛德…你的灵魂已经腐烂了,就像那只被吞掉的苍蝇一样…你没有救她,你为什么不救她!?…”

        他的嗓音渐渐变了,喉咙被愁郁堵死,吐不出完整的音节;他瘫坐在角落,以手强撑着身躯伏在墙壁上,口中不住地谵呓:“堂·克洛德·弗罗洛,巴黎若萨的副主教,你还是个杀人犯…杀人犯…”

        克洛德的灰蓝色眼睛里闪出一种奇异的亮光,他又开始抽噎着笑了起来:

        “哈!世人灵魂的负责者,你的灵魂堕落了!…地狱在你的面前张开了巨口,等待着你的是无尽的鞭笞与刑罚!”

        ……

        人类的堕落不仅割断了神与人之间的联系,同时让所有的被造物陷入了痛苦之中(罗8:22)。

        ……

        他跪在地上,双手掬起胸前的银制十字架,诚惶诚恐地凝望着它。

        “主啊…饶恕我,饶恕我…我杀了人,我刺死了一个人…可我只是想保护她,保护她免遭那渣滓的玷辱…”

        或许不仅仅是出于一种保护的心理,那一刻,他的内心确实有足以撕碎一切的狂怒在决堤咆哮。

        当年,克洛德是托尔希神学院最优秀的学生,所有老师与学监眼中的楷模;如今,他是巴黎若萨的副主教,整个法兰西最有学问的大师,教廷里最沉稳威严、严厉律己的人物。作为巴黎市民眼中的半神,他今夜能在生平第一次去真正动怒、去起杀心,除了他自己,这世间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我竟做出了这种事…我当时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他又呆滞了良久,那些阴魂不散的妄念如一场大瘟疫,在将他的心灵摧残得一片狼藉后又渐渐悄无声息地退散开来。在克洛德的脑海里,最初的三个相互博弈的形象重新水落石出,渐渐地开始清晰起来——

        天主、炼金与爱斯梅拉达。

        月光一点点地暗了下去,秋夜寒凉,萧索的秋风将窗外枯枝上那几片仅存的黄叶拨动得窸窣作响。乌云爬上昏黑的夜空,推在一起,朝圣母院的尖顶缓慢地压下来。

        炼金术当属令克洛德最为感到挫败的一点——他孜孜矻矻、呕心沥血地钻研了近十年的光景,将自己折磨得阴郁森冷、人样全无,最终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他深知炼金术的究极目的是得到黄金,最终坐拥无数的黄金、称雄四海;但如今,这一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却摇摇欲坠、愈行愈远,最终淡得只剩下了一个飘忽的水中之影。

        他倏忽间不在乎黄金了,也不想复辟那昔日辉煌的东罗马帝国,这一切都是如此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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