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难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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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后面的铁轨就被炸断了,她坐在火车上翻着自己的包,忽然神色一凛——她的包里哪来的这么多药?

        好像临行前,周烨柏是塞到她包里什么东西的,而且也是他说,刘小别不能来送她的。

        她焦急的翻着这一瓶瓶写满了外文的药,突然怔住。

        瓶子上有血迹。

        “这位女士,你怎么了吗?”乘务员来给旁边的人添毯子,忽然发现这里坐着的一个姑娘居然抱着手里的包在无声的痛哭,他留意到她手中的药瓶,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柳非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丢了一瓶药。”

        她现在只希望刘小别可以平平安安的,让她折十年的寿都可以的。

        再度见到刘小别的时候,柳非已经习惯了每日在昆明躲避轰炸,她住的地方离西南联合大学很近,这里有很多学者教授,有不少甚至还是刘小别当初在燕京大学旁的小巷子里的邻居。

        “原来你是那个小伙子的爱人啊,他看起来挺踏实的,我的书之前找不到了,他还帮我找回来了呢,而且对答如流的。”“你就是柳记者呀,我们看过你的报道……”

        身边依然有善意存在,柳非在这里,依然没有忘记微草的那句“区区微草,生于毫末,毫末之草,可以成原”,她一边搜集着相关消息,一边继续发展微草在昆明的力量,静候着其他人前来联系她。

        那日她在炮火轰炸后的断壁残垣中,看到了刘小别。

        她惊喜的尖叫都差点窜出喉咙,直接叫出来他的名字,却在看清楚他的模样之后,全数抑制了回去。

        “你瘦了。”柳非只开口说出这么一句,就失声痛哭了出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却抹了自己一脸尘土。

        “我还想再抱抱你呢,为什么会这样啊。”她埋进刘小别怀里痛哭,伸手握住了他已经空了一只的袖管,“我们之中,数你射击学的最好,数你写字写的最好看……”

        为什么要让他遭遇这些?!

        “别哭了,我来找你了。”刘小别亲亲她的额头,让她把满腔不平都克制了回去,现在满腔不平还有什么用呢,他至少来找她了啊。

        “我们再也别分开了,好吗?”

        (六)

        “没想到我们邻居之中还有位回春圣手吧,他帮我调理了很久,我的腿伤已经不会痛了。方前辈后来也有消息传来,虽然不知道他和组长他们现在具体在哪里,想必也是平安的。”柳非将一件大衣披在刘小别身上,“虽然是南国的春天,但你还是要注意身体。”

        “辛苦你这么照顾我了,倒像是我的私人医生一样了。”刘小别左手撩起她的碎发,替她拂到耳后,语气温柔的说道。

        “医生有这么细心的吗,我是保姆还差不多吧。”柳非轻笑道,关于他的手臂是怎么没有的事情,他一直没有说,她也就没有过问,因为她不想让他难过第二次。

        刘小别既然不说,一定有他不说的理由。

        “你应该很想知道吧。”见她目光看着的是那空了的袖管,刘小别叹了口气。柳非摇摇头,去给院里的迎春花浇水,却听到刘小别说道:“你先答应我,听完之后……不要想太多。”

        “好。”沉默了半晌,柳非应道。

        她一定会食言的。

        她果然食言了。

        柳非扯着刘小别的衣服痛哭,姣好的面容皱到一起,泪水从眼中滑下,有的落到了唇上,味道涩涩的,更多的是落到了刘小别的心上。

        “你为什么才告诉我……我再也不要依赖它了。”她愤恨的捞起桌边的药瓶,把它摔到地上。

        刘小别说的没错,止痛药会让人产生抗药性,她一直吃的都是普通的药,后来每每疼痛发作时,都需要吃更多的药来缓解疼痛,这一切她都瞒着刘小别。

        当时徐州有着更高级的药物的医院已经被日军占领了,担心柳非到了昆明会人生地不熟找不到拿药的渠道,刘小别决定在她离开之前帮她偷出来一些药。

        他是假扮医生进去的,本来一切进行的很顺利,但最后却在被一个军官盘问的时候露馅了,因为他也会一些日语,结果就是因为他回答的太沉稳,而被怀疑了。

        “这家医院,是没有日语那么好的人的。”那个军官这句话一出,刘小别当即察觉露馅,他正想拔枪,对方却先一步拿枪对准了他,“开枪的话会引来更多的人,有兴趣来近身搏击一下吗?”

        他知道这不过是对方戏耍他的手段,但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没错,于是他敛去笑容,沉声道:“好。”

        最后他是抢了对方的□□打死他的,因为那个人的枪上装了□□。但同时刘小别被对方拿来搏斗的手术刀伤到了,那把手术刀显然并没有清理,回去后他便发了高烧。

        他清楚自己是感染了,而他带出来的药物里并没有这方面的药物,所以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截肢。

        “烨柏,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柳非知道,你就说我去别的地方了,知道了吗?”

        她坐在火车上因为药上失声痛哭的时候,他正在高烧中迷迷糊糊。

        “我还是选择告诉你,只是因为我不想你想的更多。这期间有好多次其实我都挺不过来了,开始我觉得没了右臂,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因此我一度想要自裁。”

        “后来也是,在南下的各种战乱里,我无数次差点要去见阎王……但我记得,你让我来找你,我答应过你。”

        “所以我来了。”

        (尾)

        民国四十年,台湾。

        “您说我们每人都是一味药,那我是什么药呀。”小姑娘摇着辫子问道。

        “你是我们的开心果呀。”柳非摸摸小姑娘的头发,小姑娘很开心的去和同伴一起去玩了,这是她在福利院里收养的孤儿,起的名字是意平,刘意平。

        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少女了,曾经的意难平,伴随着时间的蹉跎,已经渐渐地消失了,更重要的是,她身边有一个人一直在陪伴着她,让她不再去惦念那些事情,让她专注于当下。

        “你说,我是什么药呢?”柳非回头,笑着看向刘小别。

        “是治我相思病的良药。”刘小别放下左手中的毛笔,抬头一笑。

        曾意难平,曾苦于疾,曾迷茫于战乱,但如今岁月静好,人间安宁。

        柳非和刘小别的故事,就暂时说到这里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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