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黑色曼陀罗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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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录取通知书后,李易邀请程少然去他的公司,那家公司的名字是望北公路广告牌上面的常客,程少然当然是听说过的,只是那个行业是程少然丝毫没有兴趣的,是他从不曾想过要去涉足的领域。在经历了父亲去世,学费,生活费,房贷的前后夹击下,他拿起那张已经干瘪发皱名片踌躇不决地拨通了电话。

        职场的人情冷暖和他对那个行业的未知迷茫让他无数次想要放弃,经常捧着那些枯燥乏味的书昏睡在电脑桌上然后疲倦的去迎接第二天的太阳,有多少日子他每晚只睡三个小时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学校和公司角色的转变让他每日徘徊在奔溃边缘,但是当他赚到第一桶金后他觉得自己不再是白水镇里的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贫穷少年,那些桌子上摆放的枯燥书籍都变的熠熠生辉,他拿到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还清所有的房贷,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喜欢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变的坚韧,淡漠,除了钱以外的他都不再关心,他不敢照镜子,因为镜子里的人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这世上但凡你想要得到的东西都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而他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失去自己。其实何止是他,大千世界,人生海海,我们都是困顿其中的一粒尘埃。

        程少然回来时已经是他母亲去世第二天,他将家里的祖坟迁至白水最贵的地段,说是祖坟原来的地段风水不好,他把母亲的葬礼办的人尽皆知,很多他在望北的朋友都来白水祭奠,因他母亲生前是居士,程少然还请了法师来家里超度亡灵,在近几年的白水,那场葬礼可以用风光来形容,而在白水自程少然开始葬礼收礼金成为流行和趋势。

        几天后程少然叫了我和陆子良去了白水最大的饭店吃饭,坐在饭店的包厢里我味同嚼蜡,这点我相信陆子良和我有着相同的感觉,陆子良和程少然客气的寒暄说着彼此的近况。我因为生活的单调并无多少事情可以言说,只是只言片语的附和他们。

        “不如你到望北工作吧,我可以安排你到我现在呆的公司”陆子良用喝酒代过程少然给的建议,这种明明无话可说却要拼命找话说的环境让我无法忍受,我用火耳当借口离开,程少然紧跟着追出来,他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还只是大学生。“苏宥,听说清姨去了望北,你跟我去望北吧,我现在有能力可以让你在望北生活了”“算了吧”我转身离开,他拉住我的手腕,“呆在这里有什么好的,我……”我没等他说完扭过头对他说:“少然,你能变好,我替你感到开心,但我只想留在白水。”“因为我这么长时间没和你联系,你生气了吗?我不确定自己可以变的更好,所以不敢联系你,怕耽误了你,现在我可以了,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在望北生活,我们再也不用回来这破地方。”我们四目相对,我不知道他原来如此厌弃白水,但却清晰的知道记忆里那个穿白衣的少年已经死去了,死在了纸醉金迷流光溢彩的望北,他是坐在高档办公楼里的追梦少年,有足够的野心和明确的目标且成熟克制,而我只是个偏远小镇里的市井女子,平庸无趣,甚至世俗。从我踏出校门,从他一个人在望北当兼职教师,发传单,等公交,坐地铁的时候我们就注定渐行渐远渐无声。而这些年我们差的何止是一座城的距离,我们差的是四年的光阴,我们差的是因成长所导致的南辕北辙的执拗思想,我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子良等你呢,快回去吧”我晃晃悠悠的从他身边离开,我只觉得失望,我失望的并不是他的转变,我失望的是当他说要带我走的时候我并无欣喜甚至无法说服自己跟他走,我失望的是我们所说的各自成长的来日方长里并没有多少时日可供我们犹豫选择,我失望的是时光篡改和覆盖一切的能力远超乎了我的预料及想象,我伸手抹去脸上不经意流出的眼泪并将还未溢出眼框的那些一去不复返的生命的底色吞咽下去,在这座只来得及关心粮食与蔬菜小镇里,眼泪和梦想一样,都煽情的有些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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