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舍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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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头去,声音哽咽,“可她舍得。”

        “哎——”老何无奈摇摇头,最终什么话也没再说,只轻轻拍了拍小侯爷的肩膀,而后大步离开。

        五日后,叶颜与景行回到浔阳城慎法司,可老何次日便寻上门来。

        叶颜自然清楚老何因何而来,将他请到后院说话。

        老何却未直接道明来意,而是问:“叶姑娘可察觉到小侯爷与前年相比改变不少?”

        叶颜细细回想一番,点点头,“比从前更成熟稳重了。”

        “那是因为小侯爷想向叶姑娘证明,他并不比那人差。”

        那人是指……顾长卿?孟瑾年原来一直清楚她与顾长卿的事吗?

        “小侯爷为了你……哎——”老何长叹一声,“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他又道:“我此番前来,小侯爷并不知晓,估计他也注意不到吧。”

        叶颜听得心中一紧,担忧地问:“他怎么了?”

        “比起前两次,他倒也还算镇定。”

        “前两次?”

        老何解释到:“北山镇一次,临江又一次,两次得知姑娘遇害的消息,你可知那些日子小侯爷是如何熬过来的?”

        叶颜摇摇头,“他从未提过这些。”

        她在见到顾长卿尸体时当场便晕了过去,醒来后又是遗忘那段记忆又是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还做了那么久的噩梦,到现在仍无法释怀。那孟瑾年得知她死讯后又会——

        老何却并未说小侯爷如何熬过来的,又问她:“叶姑娘可知小侯爷为何急于攻破中州?”

        叶颜点点头,“他说立过军令状。”

        老何摇头苦笑,“我就知道,小侯爷并未告诉你实情。所谓的军令状,不过是小侯爷在圣上面前发过誓,会设法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周国,为此小侯爷不惜以自身作饵,只因他料定程秋初会放他最先抵达中州。”老何顿了少顷,唇角扬起一抹嘲意,“而圣上允小侯爷的,便是他与你的婚事。”可惜可叹,小侯爷事事为心爱之人打算,即便得了圣上的允诺又如何?叶姑娘的心里终究没有他。

        “你可知他为你吃过多少苦?又伤心过多少回?为此付出过多少努力?”老何连声发问。

        “我……”他从未说过,她怎会知?原来他所做的一切竟是为了她?可他为何不说出来呢?

        “叶姑娘是否在想,小侯爷为何不告诉你这些?”

        见她点头,老何道出缘由:“小侯爷曾说过一句话,他说姑娘你永远不会利用别人,也不会利用他,如果有,除非是他逼你的。”

        “他果然懂我。”叶颜苦笑道,“他不告诉我这些,无非是不想让我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从而勉强答应他。”她望向老何,“老何,你私自过来对我说这些话,他知道后会更难受吧?”

        孟瑾年默默为她付出那么多,到头来皆成徒劳,之所以没有出言挽留她,便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了,若是知道老何跑来劝她,他应当会觉得很难堪吧?

        老何摇摇头道:“我并非自作主张,而是受大将军所托。”

        这确实大大出乎叶颜意料,初见孟大将军时她便发现这对父子关系有些隔阂,而孟瑾年又特意嘱咐过无论孟大将军对她说什么都不必理会,由此可见孟大将军应是不喜她的。

        不过叶颜对此表示十分理解,莫说这是古代,哪怕在现代,口口声声提倡人人平等、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可其实越是家大业大的豪门,门户之见越深。

        然而,孟大将军如今为何又突然拜托老何来当说客?

        似是看出她心中疑问,老何解释:“大将军此前对姑娘确有一些误会,可如今已然接纳你了。”

        如此倒也说得通,叶颜问:“是在中州一战后吧?”

        老何倒也没隐瞒,坦然点头。

        叶颜又问:“你既是受孟大将军所托,想必也有话带给我吧?”

        “叶姑娘果然心思机敏。”老何赞许地点点头,随即正色道,“大将军唯恐你因北山镇被刺杀一事种下心结而不肯接受小侯爷,特地让我前来告知你真相,也让我替他向你致歉。”

        叶颜心中并无一丝波澜,猜测所谓真相无非是孟大将军怀疑她心怀不轨,接近孟瑾年别有目的,便想将她除之后快,结果他派来的人反而被杀,此后孟大将军对她误会更深,所以坚决反对孟瑾年与她在一起。

        然而老何道出的真相却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彼时,孟大将军并不清楚孟瑾年与她经历过的种种,一听儿子死心塌地要娶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认定儿子是受了她蛊惑,于是便有了北山镇她被刺客追杀那一幕。

        但孟大将军派去的人其实并非真正想取她性命,只是想将她吓走,好让孟瑾年再也找不到她而已。

        叶颜细细回想起那日细节,发现确有几点印证老何所言——刺客砍在门上那一刀看似下足狠劲,实则出手缓慢有意让她躲过;追上来后并未直接取她性命反而听到她喊停便停,好似在等她开口一般;一边说着要害她的人姓孟,一边还给她看信远军的令牌,生怕她不知道仇人是谁一样——回想自此,叶颜不由在心里默默地为那人点了三支香,大兄弟死得也太冤了!

        然而正因那人之死,令孟大将军愈发怀疑她别有居心,一度想来个永绝后患,可又碍于孟瑾年以自身性命要挟而不敢再贸动。

        其实圣上与大将军还曾多次派人在临江城暗中打探叶颜的事,只是这些老何觉得没必要说出来而已。

        而此次孟大将军让老何过来,是因为叶颜走后小侯爷又同大将军吵了一架。

        也不能说吵,分明是小侯爷酒后失状,单方面责骂了大将军一通。

        孟瑾年本就觉得他早该与心爱之人莲开并蒂的,只因父亲从中作梗害得他与心爱之人分离,害得心爱之人再不肯接受他……总之,此后一切不幸皆因北山镇那次刺杀而起,故而他对自己父亲一直心存怨恨,甚至宣称要与信远候断绝父子关系。

        如今孟瑾年再一次痛失所爱,一切努力皆化作枉然,心中怨恨更如山洪爆发一般,直冲孟大将军而去。

        被儿子骂过一通,孟大将军也以为叶颜是因着被刺杀一事有了心结才一再拒绝他儿子,故而托老何来告知叶颜真相并致以歉意,望她能回心转意。

        老何将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说明,说得叶颜心里沉重无比。

        她以为欠孟瑾年的早已还清,却不想孟瑾年竟对她用情至深,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这辈子大概都还不完情债了。

        若不知情也就罢了,可她既已知情,如何还能走得安心?

        至于以后还会不会被连累……只好安慰自己: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她在慎法司里当个普普通通的小厨娘都能招来横祸,在哪其实并无区别吧?

        是了,在临江时,孟瑾年曾劝过她离开顾长卿,她正是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番话回绝他的,那时她只以为孟瑾年是因吃醋,却不料他一语成谶……

        原来他一直操心着她的安危,只怪她自己不领情。

        她还随口许诺过:如有一日,她想嫁人了,第一个考虑的人便是他。

        她随随便便一句话,他应当是郑重放在了心里吧?否则也不会早早为此打算。

        既如此,她也该兑现承诺才是。

        这世上已无顾长卿,孟瑾年又非她不可,她何不成全他,也放过自己呢?

        罢了,世事本就无常,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必瞻前顾后自寻烦恼。

        打定主意,叶颜终是松口:“老何,今夜你暂且住在慎法司里吧,待我收拾收拾东西,与慎法司众人道个别,明早便随你回去。”

        老何自然欣喜应下,让她慢慢来不用急于一时,大将军会延缓行军速度等他们回去的。

        将老何安顿好,叶颜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正想着待会该怎么跟景行道别,房门被人扣响两下,景行的声音随之传来:“阿颜,是我。”

        叶颜快步上前打开房门,“我正要去找你,外面冷,进屋来再说吧。”

        景行道了声“好”,走进房中,见到桌上包裹,问她:“决定了?”

        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好,那我也去收拾行礼。”

        叶颜及时拉住他,劝到:“景行,你不必为我这样的,你的师父还有朋友们都在这——”

        “阿颜。”景行打断她,“我师父有儿有女,我朋友们都有家人,可你只有我这一位兄长。”

        他的话令叶颜无比动容,双目中泪光盈盈,眼眶即将盛装不下,“兄长,你一直照顾我、保护我,早就不欠我什么了,不必为了我一次又一次背井离乡。”

        景行笑笑,伸手拭去她眼角泪水,“你既叫我一声兄长,兄长自会陪着你去任何地方,除非你不愿再认我。”

        她急忙否认:“怎么会!你永远是我兄长!”

        他板起脸佯装生气:“那还跟我客气什么?”

        是啊,如此客气哪像一家人?叶颜不再推却,点点头,干脆应“好”。

        真好,即便在这个世界遭遇了那么多磨难,可她也拥有了家人、朋友以及爱她的人,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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