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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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他怎么好像在撒娇……

        温盏晕乎乎,感觉自己抱着一只好大的金毛。

        她骄矜地说:“我允许你来找我。”

        “好。”他声音低低的,热气打在她耳侧,似有若无地,透出点暧昧,“  那我去你家,你不要不见我。我怕你,没当初那么喜欢我了。”

        温盏不上当,摸摸发烫的耳垂,安慰他:“喜不喜欢的,等试用期过了再说。”

        但这事儿,人算赶不上天算。

        没等商行舟过试用期,杨珂先发现了两个人的恋情。

        主要是他们俩一天到晚黏在一起,杨珂天天叫人给他们送饭,实在是很难不发现点什么。

        “我早就料到有这天。”杨珂无语,拉着温盏,心情复杂,“这小孩上次跟我和你爸说,他还喜欢你。你呢,你怎么着,你也还喜欢他?”

        温盏静静看着妈妈,有点心虚。

        半晌,舔舔唇:“他还在试用期呢……”

        杨珂叹息,跟她直说:“我不喜欢他,但我代表不了你。你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好。但是你……你自己再想想吧。”

        温盏陷入漫长的思考。

        这一思考就思考到了端午节。

        商行舟拎着粽子,去附中门口,跟纪司宴他们汇合。

        高中生还没放假,总有人嫌弃食堂,趁着午休溜出来吃饭。

        两三点阳光很好,天空蔚蓝,蓝白校服的少年少女们三三两两,并肩在校门口进出。

        纪司宴裴墨他们几个早到了,站在那儿,一顶一的宽肩窄腰长腿,跟男团似的。

        但凡有女生从旁经过,都忍不住要多看一眼,转过身,再偷偷地脸红心跳。

        商行舟黑色卫衣,工装裤,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下了车,大老远就看见那票男生,温盏忽然好奇:“你如果换套衣服,走在路上,会不会被搭讪?”

        商行舟目光带笑地扫她一眼,“嘭”一声轻响,撑开遮阳伞,把她拉进阴影里:“我们小温,这是在委婉地夸我年轻?”

        温盏闭上嘴。

        走出去两步,听见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低低地,顺着阳光,从头顶落下来:“不会再被搭讪了,我已经恨不得把‘我有媳妇’四个大字,写脸上了。”

        风和煦地迎面吹来,温盏被他牵着,后知后觉,捏捏耳垂。

        跟其他几人汇合,大家一起进门。

        报了老师的名字,保安放行。

        纪司宴忽然想起:“说起来,你们还有人记得么?当初咱们那年级组长,就老李,他在课上骂舟子,舟子气不过,拿篮球连着砸了好几次他办公室窗玻璃,给老李气得追他二里地,没追上。”

        石一茗眼皮一跳:“有这事?”

        “对,后来舟子就成了老李口中的一个传奇,他一届一届往下传,故事越传越玄乎。到这一届已经升级成了:他以前带过一个学生,特别不听话,但体能一等一的牛逼,能空手接白刃。别人三步上篮,他三步上墙,毕业后去做了特种兵,撤侨还被炸伤了,超级厉害的。”

        纪司宴微顿,强调:“就,很荡气回肠,又很有家国情怀的一个故事。”

        商行舟:“……”

        石一茗在旁边乐不可支:“我们晚上约了几个老师吃饭呢,这你不得给老李多敬几杯酒?”

        商行舟嘴角微扯,想到什么,笑意又淡下去。

        温盏知道,他又想到了陶也。

        她默不作声,牵着他的手,轻捏捏虎口。

        商行舟微微垂眼,与她十指相扣,安抚似的拍拍,无声地给她回应:我没事。

        给老师们送了粽子,几个人从办公室出来。

        离下午放学,还有几个小时。

        这季节风很轻柔,天空高而蓝,绿树成荫,操场上有几个初中的班级在上体育课,零零散散地聚在树影里,做坐位体前屈。

        更年轻一些时候,躺在操场上看云,觉得日子好长,青春年少,怎么也长不大。

        路过后门围墙,纪司宴在摄像头下摸出打火机,嚣张地点了根烟:“学校要翻新,这墙估计过阵子要拆,后门也不要了,以后学生都不往这儿走。”

        裴墨挑眉:“你的项目?”

        “哪儿呢,市政规划。”纪司宴含混不清,“是好事啊,不是一直说后门这条街,治安不好?”

        温盏瞥见红墙,心头一跳,偷偷扯扯商行舟:“你记得吗,我俩,第一次说话,就,在这儿。”

        商行舟吊儿郎当撩起眼皮,装作不记得了的样子:“这儿?”

        “你给了我一瓶水。”温盏点头,“后来我放学经过,也总是遇到你。”

        他就跟石一茗他们混在一起,不穿校服,立在那儿,笑得嚣张肆意,不知道在做什么。

        可能是在抽烟。

        或者,憋着坏,讨论不该干的事。

        商行舟胸腔微震,似笑非笑看她,不紧不慢,“那这个我记得。”

        “嗯?”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读书的时候,感觉有个姑娘吧,老是看我。但我每次一转过去,她就立刻把目光移开了。”兔子一样警觉,从来不让他抓现行。

        “次数多了,我就寻思,她胆子肯定特小。估计看到野猫都会被吓一跳,更别说是不三不四的人了。”商行舟低笑着,抵了下腮,“我就想,要不,我站这儿算了。”

        读中学那会儿,老师说后门治安不好,是真的不好。

        三五不时会有附中的学生被拦住,索要保护费,或者口头威胁。

        要说闹大,闹得也都不大,但总之鱼龙混杂的,对着条小巷子,什么人都往那儿过。

        偏偏温盏还非得从那走。

        很多年后,也是这个地方,仍然是这两个人。

        商行舟居高临下,唇角痞气的笑意未消,目光深邃,紧锁着她的眼睛,低声:“要真发生什么,我还能跟着帮一把。你说对不对,小温同学?”

        ——小温同学。

        温盏愣愣地,望着他,过去与现在,幻想与现实,在这一刻,一一重合。

        被烈日炙烤的盛夏,长街覆雪的深冬。

        从春日融融到枫叶枯黄,商行舟站在那儿,无声地等,等完一整个四季的轮回。

        她无数次,背着书包,或小提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长长的街道,只要往下走,就感觉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送她远行,她一直走,他就一直沉默地送,一直到很远很远的未来里去。

        她从不回头。

        也不知道,他在等的人是她。

        那些年间,唯一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是杨珂接她放学,皱眉说了句:“这些不三不四的人。”

        她听他冷笑:“嗤。”

        他怎么会是不三不四的人。

        他是商行舟。

        是在这里,等了她很久很久,一直在等她回头看他的,商行舟。

        风拂动裙摆,四下忽然静寂了,纪司宴和裴墨往前走,完全没发现有两人掉队。

        商行舟垂眼望着温盏,婆娑的树影中,这一眼好似到地老天荒。

        她鼻子泛酸,问他:“你是不是还在钱夹里,藏了一张我的证件照。”

        商行舟微怔,不自然地捏捏后颈,撇开视线:“没。”

        温盏拽他衣服口袋:“那你给我看看。”

        “行行。”商行舟举手投降,“有。”

        他有些无奈,抵了下腮,微俯下身,凑到她跟前去。

        求她似的,低声:“但是祖宗,别让我掏出来给你了,成吗?我没带钱夹……而且,你已经把口罩和挂坠拿走了。”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温盏睫毛颤动,闷声:“你怎么会有我的证件照。”

        商行舟神情更不自然:“捡的。”

        她一双眼黑白分明,直勾勾盯他看:“你从红榜上撕的。我读书时,红榜上的照片,弄丢过一张。”

        后来没找到,也就作罢,重拍了。

        “我真没有。”商行舟百口莫辩,举起缠着绷带的左手发誓,低声,“是它没黏紧,自己掉下来,我捡走了。”

        所以后来,纪司宴大学里遇见温盏,才会觉得她眼熟。

        他见过商行舟藏那张照片。

        藏得再仔细,仍然不可避免,在他脑海中留下模糊的印象。

        那些远去的、交错的。

        都慢慢清晰。

        温盏又想落泪。

        她忍住了,低头攥着他卫衣衣角,小声嘟囔:“那你确实很早就喜欢我。”

        商行舟修长手指落在她领口,蝴蝶结解了又系,声音很低很低:“嗯。”

        “商行舟。”她软声,“你不是很想知道,在海边那晚,我跟你说了什么吗?”

        春日校园内,蔷薇花开满墙,风也静止了。

        商行舟微躬下身,耳朵凑到她脸颊边。

        温盏眼中浮起笑意,踮起脚尖,柔软的唇擦过他的侧脸。

        她声音柔和,如春日一般,轻声道:“我不想去往一个,没有你的未来。”

        她想。

        在交错的时间线里,他们一定相爱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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