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仙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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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泩啊,寻着你母亲了没?”

        天不亮,准备去河里捞猪草的吴婶子在村口的土墙角下见到了缩在那儿的符长泩。

        小孩七八岁左右,瘦的缩成一团看着没几两肉。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布衣,破破烂烂,沾满了墙上的黄土。

        闻声那男孩望了过来,没有说话。

        一双眼睛在浑身褴褛中显得格外澄净,像是富贵人家丢弃的宝珠,镶嵌在这副低贱的皮囊中。

        吴婶子见他不说话,想要安慰他:“我这几日每次捞猪草时都帮你留意着呢,这河里啊,没有你阿娘。”

        这都已经过去快一周了,村里没人相信他阿娘这个平日疯癫的女人还能活着,要是能寻到早就寻到了。

        长泩低下头,吴婶子看不清他的神情。

        哒哒哒,有牛蹄声。一头皱皮的老黄牛上骑着一个穿着汗衫的中年男子。

        这是村里唯一有牛的人家,这个点儿准备去田里犁地。

        “我说吴婶子啊,山上观里的仙人们不管事儿,这方圆十里地你来当菩萨了是吧。”牛板户坐在牛背上讥讽着她。

        “这么心疼这小杂种,不如捡回家里养去,可比你那个黄脸糙皮的女娃子水灵多了。”

        “我呸,你个挨千刀的放牛户,竟然编排起我闺女来了,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拿牛粪糊了你的嘴!”

        吴婶子说着朝他吐了口口水,就要抽脚下的鞋底。

        “哎哎哎,你这妇人,我好生提醒你嘛!这小杂种的老娘是个疯婆子,没准哪天这小子也犯病了,逮着你一顿狂咬。”

        话音落,他坐在牛背上便收到了来自土墙脚下一道冷寒的视线。

        你很难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眼睛里寻到如此狠绝的眼神。

        像是下一秒就会拿着镰刀剜了你的脖子。

        牛板户坐在牛背上打了个寒颤,随后又故作镇静。

        他呸了口痰在牛蹄边,狠狠瞪了符长泩一眼。随后蹬了下牛肚子,扬长而去。

        吴婶子来到墙边,对着符长泩说道:“呵,这放牛户上回在你手里栽了个大跟头,倒是有几分怕你。”

        符长泩没接话,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上的黄土就要往村子外走。

        吴婶子连忙拉住他。

        “你这一宿一宿的不睡,四处奔走,别到时候你娘没找到,给自己也给寻没了。”

        说着从腰间拽下来个口袋子,从里面分出来一张巴掌大的干饼,这是她在外做活中午的口粮。

        “拿着吧。”说着塞到符长泩怀里。

        长泩的嘴张了下,但是太过干燥,嘴角直接渗出了血,他又缓缓闭上。

        “这方圆几十里的路你都寻过,要找得到早就找到了。”吴婶子叹了口气,“也就是你不死心,你娘那个样子,身边没个人,能挺得过一周?”

        吴婶子的话虽然没有什么人情味,但也确实是事实。

        她见面前的男孩低下头,嘴抿得紧,下巴绷得快要比她捞猪草的刀还要锋利。

        她咂咂嘴巴,有些不忍。

        “你要实在不想放弃,就去那陡山上的仙观里拜一拜,没准儿有路过的神官听到了,就将你娘送回来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符长泩闻言张了嘴,艰难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我不信神明。”

        声音沙哑的像是在那墙角跟灌了一整夜的黄土。

        他早就在村口老人的嘴里听多了神明多年不降福祉的抱怨。

        倘若有神明,怎会让他母子二人在这人间受着这般苦境,也不出来问上两声。

        吴婶子听了这话连忙说道:“你这孩子,有些话可不能胡说,原本啊我也是不信的。

        前些日子富贵家的那条大黄不是走丢了吗,富贵上山砍柴,正好路过那霁雪观,就随手朝着那神像前的贡盘上丢了几个果子。

        结果你猜怎么着?”

        她见这小孩抬起了眼,像是有了些兴趣。

        “结果啊第二天富贵再去,那果子就不见了。当天晚上,他家的那只大黄就自己找回来了。”

        “凑巧吧。”长泩又垂下眼。

        这种荒郊野外,山上有几只爬行的生物,例如猴子松鼠,将果子叼走了也未可知。

        “不不不!”吴婶子一脸严肃,“那观里三座神像,只有靠右侧往里的那尊神像前的果子不见了。你说这猴子咋就不去偷其他神像前的果子,偏偏要偷那引灵官的。”

        “引灵官?”他喃喃道,“这是个管什么的仙官?”

        符长泩抬头望向吴婶子,眼里出现了一丝光亮。

        吴婶子摇摇头:“这我哪儿知道啊,引灵官,引灵引灵,勾魂儿的吧。

        你看这不就把大黄的魂儿给勾回来了吗?没准儿也能将你母亲的勾回来!”

        吴婶子觉得自己的解释的十分有学问。

        “可勾魂的是黑白无常。”符长泩就算是个孩子,也下意识地觉得不对。

        这可是打击到了吴婶子的一颗瞎学瞎掰的心,她瞥了他一眼,心想道你一小屁孩,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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