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神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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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发抖,说不清因为害怕还是什么。他也在发抖,我知道是因为疼痛。

        血液顺着匕首染红了我的手,也染红了他的手。但他还在继续往里扎,连我这个刺客都有些不忍心了。

        他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接着闭上眼睛,发出一声痛苦的□□。他终于停手了,张口错乱地呼吸着。我感觉到他试着享受这痛苦,但痛苦毕竟是痛苦,他依然很难承受。

        「这样……」他忍住剧痛说话,「就差不多了……」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真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这场面我已经想象过无数次了,但真的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亲眼见到死亡的过程,震撼力足以让人崩溃!

        等了一会,他睁开了眼睛,眼神依旧迷离。但他看到我在哭,便扬起颤抖的嘴角笑了,道:「别,别怕……我死不了。」

        哥哥啊,我不是怕你死,是怕你死不了!若不是我被你这反人类操作吓到了,真应该最后用一把力,把那匕首扎得更深一些!可现在我浑身都在发抖,完全动不了了!

        他将头埋进我的怀里,右手用力抱着我的腰,似乎是借力舒缓痛苦。我们就这样保持着姿势,很久没变动。

        「凤谨?」我尝试喊了一声,「你,你没死吧?」

        「没有……」他轻声道,「在愈合了,只是有点慢。」

        我看了一眼那伤口,急道:「没有哇,还在流血!流了好多血!」

        「有点慢而已,别着急。你先下来,我将它□□。」

        「别别!你这突然□□,会把心脏带出来吧!我的意思是,会吓到我!」

        他依然坚持。

        我便赶紧离他远一些,伸出双手,准备随时捂眼睛。

        他见我如此,道:「你最好亲眼看着——我希望你看着。」

        接着,他深呼一口气,开始往外拔。

        「啊呀!」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实在是很难看下去。

        「你要看着。」他说,「这很重要。」

        我不知道这有啥重要的,简直是酷刑啊!但我不看,他就不动,非要我看着才拔。奶奶滴,这是故意的!就让我亲眼看着他痛苦,激发我的善心,想让我绝了伤害他的念头!

        可惜啊,姐是个狠心人!大不了我不用锥子嘛,下药不也行?这个朱教授真是的,您那瘦弱的小身板,搞个木锥子能做什么,不如研究下毒有效!

        数次努力之后,他终于完全拔出了那锥子,将它重新扔给我。我吓得连忙躲开!晦气玩意儿,完全不中用!

        他用手捂住心口的窟窿,却很难堵住不断涌出的鲜血。此时的客厅,已经流了一地的血,血腥味儿浓烈到让人窒息。我想站起来扶他一把,却发现鞋袜已经吸饱了鲜血!

        我又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脱下鞋袜。那自残的吸血鬼却已经瘫软,无力地斜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吗?要是真死了就好了。可是,这样死去似乎不太妥当,哪里不妥当呢?我也说不上来。

        我脚踩鲜血,慢慢走近他,轻轻推了推他,喊他的名字。没反应。

        他的手已经冰凉,胸脯也没有起伏。坏了,真的死了!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放在他人中上,想感受他还有没有呼吸。刚放上去,他的嘴就动了,吓得我赶紧缩回去。

        「没死……」他用非常细弱的声音道,「只是很痛……」

        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惨很惨。雪白的皮肤上沾满了血印子,头发也凌乱不堪。我在这样惨的残废躯体上,终于找到了一点掌控感。

        我不怕他了,一点也不怕了,也终于懂了他的意思。这就是他要送给我的「公平」。这个公平很短暂,就只有这一晚。他很快就能恢复如初,继续携带着让人惧怕的能量,潜伏在无尽的黑夜里。

        黑夜和白昼,就如同吸血鬼的强大与虚弱,它的本质并没有改变,但不同状态下却能给人截然相反的感受。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亦是差不多的道理。我很欣慰他愿意告诉我这个道理,但必须诚实地说,我没有被完全驯服。

        我见过朱安两面,对她有过同情和怜悯,那是一个年轻人对老者天然的朴实情感。正是因为这种感情存在过,所以我绝不会让自己变成她。

        屋子里很安静,死亡的气氛笼罩一切,让人不由自主地畏惧和臣服。我又怂了,至少当下这一刻,很不希望他死去。我抓起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脸,总想做点什么刺激他说说话,提醒自己他还活着。

        「袅袅……」他终于说话了,「先让我静一静,过一会就好……」

        还活着就好,我就宽了心。这屋里这么多血,得想办法清理一下。还有他身上,太多血了,看得人心惊……我跑到卫生间,找到毛巾和拖把,湿了水,都拿到客厅来。

        我颤抖着给他擦拭脸上和颈上的血渍,白色的毛巾瞬间就变成红的了,只能再去洗。来回数次,那血渍才只擦了一半。我又开始拖地。不知怎的,那地上的血越拖越多、越拖越多,累得我满头大汗。

        正忙活着,凤谨口中发出了声音,我忙扔了拖把去瞧。他睁开眼睛,对我淡淡笑了笑,说:「朱教授的毒,还挺厉害的……伤口愈合很慢。」

        「啊呀,那会不会好不了了?」我很急,「我看你肯定是哪里气着她了,才激得她研制出这么毒的东西!」

        他又闭上了眼睛。完了,早知道不冲动了,杀不死不说,别把他搞成半残了!

        但转念又想,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心求死。毕竟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已经去世,他活着也没啥趣味。为了喝一口鲜血,还得天天戴面具演戏,怪没意思。

        想到这一点,我便开始感慨。心下一时触动,凑到他耳边道:「凤谨,你要真的死了,我会把你跟朱教授埋一块儿的!到时候,我给你俩烧纸。要不,你把朱教授埋葬的陵园告诉我,也好提前做准备。」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看起来有些无奈,道:「陈袅袅,我不会死的——只要你不趁火打劫。」

        「哦。那就好,那就好。」

        可能是真怕我搞动作,他开始尝试坐起来,只是伤势太重,一用力,那血口子就往外冒血,他又疼得受不了。我便上手扶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助他坐起来——也不是坐,只是抬高了头而已。

        我看他一时无事,就继续拖地。客厅的毯子是没法要了,我叠了叠准备当垃圾扔掉。不过凤谨说,那是朱教授的遗物,叫我不要扔。可是这么多血浸染上去,很难洗干净的。就这么放着,又会招苍蝇、生蛆。

        「扔了吧!」我嫌弃地道,「啥纪念物啊,都是虚的!只要你心里一直记着她,这就够了。而且,她真正的纪念物也不是这些物件,而是你本人!」

        他睁开眼看了我一下,似乎被这富有哲理的话打动了。只是仍没下决心扔还是不扔。我只好找了个袋子给它装起来,放在一边,道:「等天亮了,给你放阳台上晒一晒,晒干了再收起来,这就不会发臭了。」

        忙活一会,我便觉得浑身疲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看时间,我的天,凌晨四点了!妈的,这下睡都不用睡了,待会洗把脸、换身衣服,直接去上班吧!

        「朱凤谨。」我喊醒他,「你家有我可以穿的衣服吗?」

        他有气无力地睁开眼,轻轻摇了摇头。

        「干净的上衣就行。裤子我待会洗一洗,拿吹风机一吹,凑合再穿一天吧!」

        「有朱教授的,在里屋。」他说。

        这可就膈应人了!我并非觉得死者的衣服晦气,而是感觉穿前女友的衣服,颇有「菀菀类卿」的讽刺感。

        「穿你的,穿你的!」我有些生气地道,「谁说要穿朱教授的了!」

        「都在里面。」

        我便去里屋寻找。

        他这屋子比我之前租住的大一些,大约80平,正常是三房两厅一卫,不过瞧这屋子的格局,应该改成了两房:一间客卧和一间主卧。

        我先去主卧看了看,发现这间房比想象中大很多,应该是两间房打通了的。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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