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牵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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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随安才想起随念不知被萧祺然搁置在哪个角落了。她呆呆地举目望向桃枝,也不想动弹。无奈,满树桃花也不能给她一个她希冀的答案。

        她始终觉得,置身事外,高高挂起,虽然冷漠,却是最好的自保。旁人与她何干,无冤无仇就是最好的关系。可如今,她也会被一个人的一举一动所牵引了。

        ……这是她未经历过、也未设想过的事。

        谢随安站了一会儿,终究没能想出一个所以然来。眼前一会儿是满目芳菲,一会儿是桃树下翩飞的人影,还是决定先回去取剑。

        桃林曲折,她出于自己冒失耽误而折返,并不想惊动他们,轻手轻脚地拐至熟悉的地方,下一个转角就是二人,却闻见萧祺然笑说:“……你也是知道的,我若能再度执剑,第一个知会的也定然是你。”

        顾星腾像是极轻地说了什么,谢随安没听清,沉默之后,她欲迈步出去,顾星腾偏偏冷不丁地提起她转了话题:“小姑娘大比名额的事,你办妥了?”

        谢随安当即顿住脚步,她与这桃林属相契合,二人注意力又不在身后,因此一时半会儿隐藏得很好。她竖耳听着——先是棋子落定的声音,他们继续了残局,再是萧祺然悠悠出声:“还未。秦长老有意为难,怕是要再磨上些时日。”

        谢随安想起那人来,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又思及自己恐怕是给萧祺然带了不少麻烦来,不甘与愧疚交杂,只盯着自己鞋尖,踌躇着是否要在这时上前。

        顾星腾瞥见树后若隐若现的一截紫色裙角,他是桃林的主人,虽没有全神贯注于此,但进了个人这般大的动静,他不至于注意不到,却也不点破,不仅如此,他还帮谢随安遮掩得更严实些:“初初筑基,错过这次大比,也没什么。”

        萧祺然抬抬下巴示意他快些落子:“既然答应了她,总是要做到的。”

        不情不愿地放下一棋,顾星腾复而追问:“要我说,你对这徒弟可真够上心的,得亏你这好耐心,不然也是捂不住这腔冷心冷肺的。我早看过了,你这徒弟稍有差池,可就是条白眼狼。”

        暗处的谢随安听了,倒也不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至少,算是损人利己。她谢随安的确是这样的人。

        萧祺然惊诧于好友不同于往日的、直接的贬义,蹙眉制止了他:“星腾,背后不议人是非,哪怕随安只是晚辈。”

        “我还没说什么,你这就护上短来了,”顾星腾笑道,“罢罢罢,我不说就是了。但有一件事我是真的好奇,你对她这么好到底图个什么?别拿惜才之心搪塞我,你是这般好管闲事的人?

        “也别说拿她当个延续,你教她,不是在教自己的影子。”

        言罢,顾星腾已有唏嘘之意:“从前一心盼着你回来,可你这一回来,我是真看不透你了。”

        “不说你看不透我,我自己,”萧祺然顿了顿,执子的手亦随之停住,他垂眼看上自己的手,先前的牙印已然消得无影无踪,“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棋盘上黑白子交错,萧祺然方的白子隐隐有落败之势,他们俩棋艺从来相当,顾星腾又有意设套,败北也在情理之中。

        可如果他尽力筹划,未必没有转圜之地。

        既然有赢的可能,又何必要输?

        萧祺然豁然开朗,下了一子:“你输了。”

        顾星腾一心想套话看戏,回过神,已处于下风,只笑说不敌。萧祺然凝神片刻,又开口了:“你若见唯独一株草在风雨中飘零,活得很是辛苦,你会怎么做?”

        “天底下的草木千千万万,多得数不过来,物竞天择,活不活得下来,端看它自己的造化。可我若想救,挖出来,带回去,精心养起来便是。”

        “我不会。”萧祺然神情认真,“它同千千万万的草木不同。我会为它撑一时的伞,待它熬过,看它长成参天乔木。”

        顾星腾欲言又止,终说:“熬得过一时,也未必熬得过一世……”

        “不会。”萧祺然很是笃定地打断他,“她熬得过,我知道,从第一眼就知道,这就是她与众生的不同。”

        萧祺然话中意有所指,顾星腾咀嚼出了其中意味,也不再追问,只把一柄剑抛给他,抬高嗓音:“时候不早了,给你的小徒弟送剑去吧。”

        他莫名其妙下了逐客令,萧祺然也没多问,接剑,摇头笑走了。

        顾星腾再眯眼去看先前那处,紫色的衣角早已不知何时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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