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之人难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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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行医坐堂三四十年,这种场面也是头一次见,摆明了今天是无法善了了,讹上了,怒问道:“谁人所说?!”

        谢桥临危不乱,把小镇上能报出名号都给老者来一遍,只不过那些人现在都在大牢里蹲着。

        大夫知道这小兔崽子今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不会善罢甘休,怒不可遏质问道:“你本就在县衙当值,可知这样做是知法犯法,哪有强迫着他人赊账给你,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法律!平阳虽小但也是一个法治之地,你仗着自己身为捕快如此胡作非为,难道不怕老夫把你告到县令大人哪里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桥并没有被老者唬住,今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的饭碗能不能保住还尚且是未知之数,开弓没有回头箭,索性把兜里的铜板尽数掏出摆在大夫跟前,硬的不行,就改变了策略,语气真诚商量道:“大夫,我叫谢桥,住在小镇西边的吉祥巷,我李叔今日被人打伤了,很严重,如若我不救他,他会死的,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而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你能不能先把药赊给我,最多十日我就把赊欠的给您还上,你看成吗?”

        之所以从小镇西边跑来东边这家医馆来抓药自然是有原因,是经过了谢桥深思熟虑的结果,他在小镇生活多年,对小镇一切物与人再熟悉不过,知道哪些人应该避而远之,哪些人没有靠山后台,而这家医馆的老者就是他作为选择背水一战的人选,他必须在赌上一次,赌老者的医者仁心,赌老者的救死扶伤,赌一个万一,记得上一次也是为救人赌了一次,结果他赢了,救了他娘亲,希望这次运气也不会太差。

        老者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看这小子说得若有其事的样子,不像作假,数了数桌上的铜板后,略显为难,试探性问道:“这差得可不少,你确定能还得上?”

        “听你所言,那人伤得还不轻,恐怕一两副药也是杯水车薪,所效甚微,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不间断的熬药服用才有起色,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谢桥苦涩道:“大夫,不知还差多少?我当然清楚您说的情况,可我总得先把眼前这一关跨过去,而后…”

        “而后的事,尽人事听天命吧…”

        老者抬起一只手掌在谢桥眼前晃了晃,“还差这个数!”

        五百文,这是谢桥一个月的所有家底。

        少年沉默了,这笔支出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可人命关天,除了他没人能救李叔了,最后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可以的,我能还得上。”

        大夫只能认栽了。

        最后谢桥拎着药刚要走出医馆时,须发皆白的老者突然叫住他,说道:“姓谢那小子,你难道对自己一无所知?”

        少年转身回头,有些疑惑,“什么?”

        大夫摆摆手,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少年实情,叹息道:“没什么…快走吧…快走吧。”

        “记得尽快来把药钱还上!”

        ……

        直到从县衙出来,谢桥还在想着大夫的话,只是有些猜测大夫所指的是他身体出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原因可能就是出在那女子的两掌之上,但当下好像知道了也于事无补,无能为力,从大夫不愿直说就能看出此事棘手程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而现在唯一好消息就是他和李叔不用卷铺盖从县衙滚蛋,这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李戎先从回住处时,汉子就一直一言不发,当他再次看到那个离去的少年重新出现在视线中,在屋中忙里忙外为自己熬药时,李戎先内心五味杂陈,有愧疚,有悔恨,有懊恼,更是无力。他不敢告诉那个成天喊着自己李叔李叔,好不容易才熬过来看到一点希望的少年因为自己的原因断了武道之路,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而他李戎先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明明该死的是他李戎先,是这三十多年以来都还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的李戎先,他不敢想象少年的娘亲知道此事后会是怎样的天崩地裂,更不敢想象少年的先生知晓后会是如何的痛心疾首。

        “李叔,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我的原因?”蹲在门外照看着火候的少年,突然问了一句。

        李戎先回过神来,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挤出个笑脸,摇了摇头。

        少年坐在门槛上,背对着李戎先缓缓说道:“其实我知道的,如果是李叔你自己的原因,哪怕是明日就会身有不测,以叔的性格只会笑看生死,坦然面对,不会如此如鲠在喉,开始我以为是叔伤重无法开口,直到我去医馆,离开时大夫问我是不是对自己一无所知,开始我不解其意,但是一路回来途中我就想明白了,是我自己的原因,而且一般的药石不可医。”

        少年最后释然一笑,问道:”叔,生死有命,我最多还有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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