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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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羞成怒,是在印证对方的判断。

        与此同时,他不想揭破关于身份的这张窗户纸让自己跌入完全的被动中去,便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掠取权力、建立巢穴、繁衍生息,这是每只雌虫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马库尔自然也不例外。天下乌鸦一般黑,n,周易君实在不应该分别对待。”

        讲这句话的时候,科尔涅利差点说出‘你’字来,不过刚刚说出一个音节,他便立刻改口。

        “……是啊,所以到头来只有周易君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沉默片刻,凯恩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来,抿着嘴唇摇摇头。

        “如果您今天说了这么多话是在害怕我步其后尘,那着实没必要。我没那么笨,会幻想着要和某只雌虫发生罗曼蒂克的关系,或者相扶相持地共度余生……这本来就不应该是雄虫考虑问题。”

        在科尔涅利的凝视中,他笑起来,自嘲地说:

        “而且就算是傻瓜如周易君,相信在他在临死前的几小时里也会不得不把这些想清楚的。”

        提起那场死亡,雌虫呼吸一滞,陡然绷紧了肩膀。他面色古怪地微微侧过脸,仿佛是不想让凯恩斯看清自己的表情,语速也变得飞快。

        “是吗?你这么觉得?“

        “不是吗?我听新闻上说周易君死于失血过度。以高阶雄虫的恢复能力来看,这样的死法估计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八年前的春末,也正是如今日般天清气爽的日子。周易君在一片混乱中解下不再通电的镣铐,带着狱友前几天塞给自己的纸条于黑暗里踉跄前行。他没有顺着早已牢牢印在脑袋里的地图区寻找从禁闭区离开的路,而是往反方向走——不是害怕警卫,是担心出口的会不会有谁在翘首以盼地等待,渴望将他营救回去。

        当时周易君从其他渠道获知消息,得知那场在c177星上出现、并最终蔓延至整个第七军,致使全员覆没的瘟疫已被定义为恐怖袭击,而他,则被病毒的施放者指认为主谋。

        虽然没有其他证据,即便他心里清楚这件事和自己完全不相关,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荒谬的指控依然在联邦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滑落下去。一旦罪名成立,不单是周易君本身,所有围绕在他身边的虫族都要受其牵连。

        政治盟友显然早已不可靠,获得公平审判的概率几乎为零,与其在未来被屈打成招,他躺在在黑牢的床板上,于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中想到:

        ——不如就由自己带着所有和第七军相关的资料彻底消失好了。

        他很快便打定主意,连遗书都不愿留下。之所以在电磁风暴到来前一直没有动手,只是无法在狱警的严防死守下找到机会而已。因此黑牢出现暴动的时候,周易君其实一点也不担心。

        唯独挂念的,便是临死前竟无法最后再看马库尔一眼。

        或许连老天爷对他的愚蠢也实在看不过眼,在被星盗绑上飞船做了肉票后,他竟然意外通过驾驶舱内的监控瞥见真相。

        挺好的,也算是做了个明白鬼。

        再次想起过去,凯恩斯内心竟然没了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或许是那仅剩的一点感情,也在他意外遇见马库尔后被全部倾倒了出去吧。

        现在,他思考着有关周易君的经历,仿佛实在看一场滑稽戏,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科尔涅利死死盯着凯恩斯,呼吸粗重的仿若害了哮喘病。他似乎想去摸雄虫的脸,却在看见对方疑惑不解的表情后,像被烫了般将手迅速缩回去。

        夕阳的火红色透过休息室的拱形窗落入房间,在地板和空气里分隔出明暗交接的大块色彩。雌虫的身躯和那张英俊而苍白的脸庞正巧沉沉坠入阴影中,而凯恩斯则坐在明亮而热烈的光线下,看着对方的表情慢慢扭曲,变成模糊不清的东西。

        在数次深呼吸后,科尔涅利才仿佛找回了神思,低哑的嗓子发出嘶嘶声:

        “……他疼吗?”

        怎么会不疼?!

        凯恩斯心中大骂。

        这家伙非要对自己悲惨的过去刨根问底,莫非是真的像那连环杀人狂,就喜爱嘬吸痛苦来满足变态的窥阴癖。

        又或者,这位议会长十分满意当年给政敌定罪的手段,非要拉着受害者共同重温旧梦,便于开心地写出本回忆录来?

        当然。

        雄虫大胆推测:

        更有可能对方是想要通过这种问题激怒自己,意图让他站出来承认自己就是周易君,好名正言顺地拿走那些尚且存在他脑袋里的消息。

        ——毕竟就他所知。当年强如科尔涅利,似乎也没能完全弄明白发生在第七军内部的一切。这样的信息残缺,对于议会长而言显然是不能忍受的。

        想到这里,凯恩斯歪着脑袋,学着那些刚成年雄虫单纯的表情说:

        “我猜应当是很痛的吧……毕竟大家都这么说。对了。听说议会长您和周易君是政敌。他死了之后,您是不是很开心?”

        听到这问题,雌虫像是陡然被寒冰急冻,几乎连喘息都停止了。

        在凯恩斯戏谑且仇恨的眼神里,他突然地站起身,快步朝着套房深处走去。没开灯的长廊有些阴暗,科尔涅利趔趄几下,很快便被黑暗吞噬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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