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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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这个时候的御花园,竟开得这样热闹。”最后,还是和月出声打破了僵局,一回头,却发现欢若又在神游,“欢若?欢若!”

        “嗯?皇贵妃娘娘,您叫我?”

        和月捏着帕子,笑得淑女又得体,笑完了才问道:“你在慈宁宫也总爱这样神游吗?”

        欢若赶紧赔罪,又被和月捞起来:“从前你在我跟前可不是这样的。”

        欢若轻声回道:“从前是奴婢太无知了。”

        或许是太久没见董鄂妃,那些被欢若刻意压下的情绪和记忆随着她的脸不断翻涌上来,欢若控制不住地

        她一开始敢在这皇宫里想跟谁都好,跟谁都亲近,是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追星心态的。

        欢若不是那种自视甚高,以现代文明人自居瞧不起古人的人,况且她自认为还算熟悉历史,甚至因为这段历史她过于熟悉,导致她对每个人天生就有亲切感和滤镜。

        偏偏这又是在了大清朝刚刚入关没几年,规矩不严,甚至连后宫的妃子位份都还没有最后确立的时候。

        苏麻喇姑不必说,孝庄待她也宽厚,欢若这个身份也不是什么无根浮萍,她那个在汉军旗做都统的便宜爹虽然见的次数不多,可回回都把对她的娇宠写在脸上,银子银票大把大把地给,就怕她受委屈。

        皇后和静妃那她常去,熟悉得不得了,董鄂妃那因为顺治常去,她就惯躲着,但因为董鄂妃每天早晚各一次来给孝庄请安,一来二去的也熟络起来。

        有时候请安结束出来,她还会叫上欢若一起走走说说话。

        除了这难适应的磕头请安的规矩和没有空调之外,欢若觉得自己融入得完美极了。剩下的不就是尊重历史轨迹么,这有什么难的呢?

        ——这话要是叫去年的她听见,一定会狠狠骂回去。

        什么狗屁尊重历史!尊重历史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咽气?

        这是她前后两辈子二十多年第一次有认识的人离世,这个人,还是她曾经抱过,哄过,逗过的孩子。

        原本对她来说金手指一样的“知情”变成了枷锁,她知道四阿哥注定只有几个月的人生,她还知道可怜的四阿哥的母亲也只有三年的光景,她还知道,三百年之后连整个大清都会消失,但那有什么用!

        她这么想着,念叨着,一夜一夜睡不着,把明月吓得,半夜起来用被子裹住她边哭边安慰。

        四阿哥的死,她过了好几个月才走出来。

        自那以后,她就变得小心谨慎,那些她改变不了的,留不住的,也轻易不敢再亲近。

        这其中,排第一位的,就是眼前这个瘦弱轻薄得像纸片一样的女人。

        原本她对历史上的董鄂妃是没什么感觉的,相比她这样符合传统审美的懂事包容的“好女人”,她最喜欢的是孝庄和苏麻喇姑那种历史赢家。

        但自从她见到董鄂和月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喜欢她。

        也是从那时起,她才真正相信这世上就是有那种恭谨贞静、娴雅谦和,教养刻到骨子里的女孩,她对顺治克制满溢包容的爱意和对孝庄尽心尽力的依顺,还有她面对皇后从始至终的尊敬都让人忍不住对她心生好感。

        或许真的有人天生有七巧玲珑心,才能叫一国之君为她沉迷。

        但是代价是什么呢?

        顺治年轻任性,孝庄心思深沉,后宫女人早已因为她的专宠对她颇多不满,即使位同副后,也还是要对皇后的冷脸赔笑,还是要在大冷的天第一时间赶来照顾生病的皇后,甚至四阿哥死了没多久,她就撑着悲恸拖着还没好全的身体去照顾孝庄……

        就像明月说的,四阿哥没了,欢若哭得比皇贵妃都伤心。

        那是董鄂妃不愿伤心吗?她甚至来不及伤心……

        往事一件件像电影一样在眼前浮过,等欢若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董鄂妃不知什么时候靠得很近,她虽然瘦弱,身高却不低,站得进的时候,她还要俯视欢若。

        欢若有点不知所措,她想往后退,却被和月突然抚上自己脸的手冻得一激灵。

        “为什么每次你看我的眼神都这么难过?”和月的声音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过,欢若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震出来了。

        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和月端详了一会儿,终于放下了手,又恢复了平时皇贵妃的仪态:“也许这是我为什么喜欢你,想跟你说话的原因,这偌大的皇城,偌大的天地,会为我难过的人,也许只有你了。”

        欢若咬了咬下唇,忍不住说了一句:“奴婢不是难过,只是希望皇贵妃娘娘注意身体。”

        二月的北京,说下就下,雪花随着欢若的话落到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像是一句叹息。

        和月笑了笑,轻声道:“下雪了,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下雪的时候许愿,愿望就能成真。欢若,你有什么愿望吗?”

        欢若看着身前那个纤细的身影,终是不愿意跟她说谎:“奴婢的愿望,是有一天能出得宫去,自由自在地活。”

        和月抬头看着白茫茫的天空:“自由自在啊……真好。欢若,那我祝咱们早日得偿所愿。”

        咱们?欢若一怔,没敢问她许了什么愿望。

        雪越下越大,跟她们隔了一座假山的路上,静妃不知道站在那听了多久。

        等和月她们的声音渐渐远了,她才抖了抖肩上和帽子上的积雪,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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