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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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氏宗族独占几条街,韶言领着云修翻过几道墙才进入主街,这也是宗族所在之地。韶言叹道,“父亲当真神机妙算,算准了我今夜提前到访,把族里的机关结界都撤掉了。”

        二人又在黑洞洞的深墙大院里饶了几个圈子,反正云修是记不清从哪条路来的了。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一面石墙前头。这面石墙云修看不出什么门道,觉得它和周围邻居并没什么不同。只见韶言念了一道咒,面前的石墙竟自己从中间一分为二,向两边移动。激起一摊灰尘,惹云修不住咳嗽。

        灰尘散去,露出里面一个工整利落的宽敞院子。云修定睛看去,只看到一个人影矗立在院子中央,胡须在月光下发亮,想必那人就是韶宗主韶俊策。韶言深吸一口气,对云修道,“你且留在这儿,四周都是暗器机关,勿轻举妄动。”云修张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这场合似乎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韶言往前迈出一步,石墙随即在他身后合上,把他和云修隔到两个世界里。

        “多日未见,不知父亲母亲身体可安康?”韶言低头问道,听起来话里满是关切之意。“孩儿先前置备些特产补品,一路带回辽东,现堆在客栈里。也不知能否入了父亲的眼,若有需要,叫小厮去取便是。”

        韶宗主望着自己的次子,仅仅叹口气。“你是愈发愈同家里人客套了。你回辽东多久,不回家里,居然住在外面。”韶言笑道,“不碍事,几日而已,熬过去就是。儿子还是别回族里的好,省着父亲母亲见到我徒增厌烦。”

        这话不着痕迹地顶得韶宗主哑口无言,他捋动胡须,憋出一句:“你有心了。”

        “父亲话说得见外,儿子孝顺父母,天经地义,怎么能说有心无心呢。”

        父子二人生疏得仿佛韶言不是韶俊策的儿子,而是韶氏的客人一样。韶言本应因那些腌臜事生出一肚子怨气,但他见了父亲,又下意识地将心事埋进肚里,仿佛一切都没发生,风轻云淡。

        他同韶俊策并不亲近…何止不亲近,前些年一度搞到父子二人兵戎相见的地步,相较之下,如今这般相处已是十分不易。韶言自小离家,喜欢了心中掖事,何况父亲并非是可交心之人。

        会哭闹的孩子才会有糖吃,听话的那个反而遭到漠视。韶言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出了事,三弟在父亲面前作上一番,再配上四弟的声泪俱下,最后做错事背黑锅的还是他韶言。但要糖的法子还是别施给父亲吧,他本就厌恶这个孩子,哭闹只会让他更厌烦。

        二人在萧瑟寒风里立着,空旷的庭院兜不住风,韶言又正好站在风口上。他不禁咳嗽了两声,望着被风吹起的衣摆,想来穿得还是单薄些。做父亲的似要开口,但话到嘴边却硬是转了个弯,问些无关紧要的事:“外面那孩子……是你的什么人?”

        他话问的委婉,想是听过外面对韶言的传闻,只怕误会了韶言同云修的关系。韶言哑然失笑,回道,“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遇见的散修弟子,同儿子有些缘分。我见他聪慧又刚入世,怕他误入歧途可惜了好苗子,因而收他做了弟子。”韶俊策还欲开口再问,韶言却先反问他。“父亲觉得我同他有什么纠葛呢?”

        “……为父没有别的意思,只见你多年来独来独往,身边连个随从侍卫都没有。如今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他来历不明,我怕他接近你别有所图。”

        “父亲多虑了。儿子声名不显,也没什么远大志向。偏居一隅做个教书先生,又没有得罪什么人,谁来算计我什么呢?”也就只有自家人不放过我罢了,韶言心想。

        父子二人默契地没聊起清谈会的事,韶言又作揖,道声“孩儿告退”,转身向偏院走去。

        “言儿。”父亲在叫他,韶言身子一震,这个称呼……一股没来由的陌生感将他包围。父亲怕是口不择言,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这个儿子,竟用这个称呼来唤他。韶言忽然有些想笑,“言儿”……可从来都没人这么叫过他。

        心口一痛,似被牵扯起已长死的伤口。他几乎咬着牙将几个字从口中吐出,“父亲可还有交代?”韶言稳住自己,竭力不让父亲听出他的异常。韶俊策注视着儿子瘦削的背影,在寒风中挺得笔直。他闭上双眼,终究是没再看。

        “明日清谈会,你不必去了,让你侄儿替你去吧。”

        ……情理之中。韶言不觉奇怪委屈,反而释然。他那两个弟弟折腾半天,究竟是白折腾!想到这里他心中或多或少畅快些许。韶言转过身,又换上一张笑脸:

        “这安排再合适不过,虞儿年纪也不小了,正该好好学学如何为人处世,也该见见世面。这次清谈会岂不是上天赐下的机会!”韶俊策点头,“你能理解就好。”

        其实什么事也不需要韶言理解。韶俊策想,在他心里,他次子的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从小到大如此,交代韶言做什么事情,他从不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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