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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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铮,十七岁,马上就要十八岁,但现在还是十七岁,所以是未成年人。现在,他正在经历成年之前的最后一场大危机。

        出门之前,他从郁鸣的衣帽间里拿了一顶鸭舌帽,低着头戴上了。不是为了装逼,只是因为自己现在穿的这身外套没有帽子。此时此刻,他非常没有安全感,总想着要用什么把自己遮挡起来,露出来的皮肤越少越好。

        从没有觉得电梯里面是那么冷,冷峻的钢铁颜色让体感更冷。还好没有人和他们抢电梯,不然文子铮一定会想要在坚硬的钢铁上挖个缝钻进去的。

        郁鸣从出门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和他说话,很好,不说话很好。文子铮现在不想开口,他感觉自己一开口说不定就会哭了,而这种直觉往往是准确的。

        遇见郁鸣之后,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或是什么关系都没有,文子铮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容易哭了,就好像要把从前憋回去的那些眼泪都重新要回来一样。金豆豆总是一泻千里。

        炫酷的超跑随着心境的改变,也变得过分招摇到不想再见到。电梯停在地库的时候,文子铮在内心祈祷千万不要是那辆宝蓝色超跑了,不然还没等他到达目的地,就会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给全部吐出来。

        明明在饭桌上的时候,气氛还没有这么僵持。郁鸣还是他的亲亲好男友,而自己还是那个被宠坏被骄纵的小孩。

        没有碧玉雕成的上海青,很好,文子铮讨厌上海青。清炒胡萝卜与黑木耳,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的一道菜,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郁鸣买的油都是“健康利多”,边上还有一道半荤半素,是蒜苗炒牛肉丝。刚才看着郁鸣拿出蒜苗的时候,文子铮就愣了一下,他还没有见过那么嫩,嫩到尖部没有一点儿黄的蒜苗。

        “尝尝我的手艺。”郁鸣献宝似的把两碗米饭端到桌上。他身上还系着围裙,把碗放下之后随手在围裙下摆上擦了擦。

        文子铮的脸热热的,他看了一眼郁鸣,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胡萝卜,放进了嘴里,慢慢咀嚼它,舍不得遗漏一丝一毫。郁鸣就这么看着他,眼里都是期待。

        “怎么样?”郁鸣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文子铮的评价。

        “好吃。”文子铮点点头,于是郁鸣笑了。

        是真的好吃,没有任何恭维的颜色。虽说炒得很生疏,可以看出郁鸣不常下厨,可至少菜谱是正确的,实践也是正确的。这话文子铮没说,有时候面对爱人也要像“犹抱琵琶半遮面”一样,藏一半而露一半。

        胡萝卜是甜的,黑木耳是脆的,蒜苗是香的,牛肉是咬不动的。

        郁鸣看着文子铮正在和一块牛筋肉奋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炒得有些久了。”说着,他又夹了一筷子蒜苗混合着牛肉丝给文子铮。这两个行为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

        没关系,是我咬不动而已,不是你的错。文子铮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他没有讲出来。有些话是不必讲出来的。

        吃过饭,文子铮想要抢着洗碗的时候,才想到原来郁鸣的家里是有洗碗机的。不对,是他们的家,他总是忘掉这个新的改变,就像是改了称呼一样,总要适应一段时间的。

        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好喔。文子铮看着郁鸣解下围裙,看着他随手把围裙放在中岛台上,看着他把清洁盐放进洗碗机里,再看着他把脏的碗筷放进洗碗机里。这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到有些虚假。

        文子铮手心里深深的几乎要渗出血的指甲痕告诉他,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只需要更多的时间,再适应一下这种幸福的真实感。

        郁鸣调试好了洗碗机,站起身环顾一圈厨房和餐厅,一切都井井有条。

        “那我们,走吧。”他看着靠在中岛台上的文子铮,笑眯眯地说。

        这句话轻松到就好像他们等会儿不是要去看心理医生,而是要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消食一样。

        “我没想到超级富二代也会做家事。”这是出门前文子铮对郁鸣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们今晚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是笑着说的。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文子铮就呼出了一口气。他带着口罩,呼出来的气又回到了鼻腔里。是薄荷牙膏的味道。

        没有了那辆让他觉得莫名难堪的宝蓝色超跑,而是熟悉的黑色奔驰轿车。像是买来就标配的司机先生也不在,今晚郁鸣开车。文子铮没有坐在副驾驶,他坐到了后排,驾驶座的正后面,郁鸣什么都没说。

        只是想着可以稍微坐得舒服一点罢了。侧着靠在车门上,把头抵在贴了深色防窥膜的车窗上,身子都是斜的,脚伸到了另一边去。鸭舌帽盖住了眼睛,口罩遮住了下半脸,郁鸣哪怕把后视镜都看碎,也看不清文子铮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

        天黑得早,抬头望满天都是云。云和夜空想要融合却又无法融合,就像是怪异的白颜料无论泼上多少次黑,也没办法完全掩盖一样。

        万家灯火辉煌,已经有一盏灯是为文子铮点亮的了。他要求不高,想要的也不多,一盏就够了。

        一开始文子铮还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现在正是晚高峰,总是一个红灯之后又有另一个红灯,又是两三个绿灯也走不完一条路。等到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夜已经更深到不能再深了,云不知道是被黑夜盖过去了,还是知难而退了,于是黑夜就只剩下了黑夜。

        文子铮没办法对自己即将去的地方产生任何想象,他没看过心理医生,倒是在电视上看过心理医生。北欧中式混搭装修的办公室,配上一个躺椅就可以执业了,他怎么记得上一部那个老总的办公室和这个长得一模一样。真是不靠谱到家了。

        不过他相信郁鸣,这个世界上最相信他。郁鸣是不会害他的。

        这地方好熟悉,文子铮下了车被冷风猛地一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郁鸣的公司就在这里,这附近都是高楼大厦,自己曾经也为了偷摸看一眼还不是男友的郁鸣而跑过来。想到这里,他的脸就红了。

        又偷摸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郁鸣,那家伙没什么反应,正低着头看手机。

        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是郁鸣的公司,文子铮跟着郁鸣走过的时候,还抬头望了一眼那地方。灯还是亮着的,这么晚了还要加班,哪怕他再爱郁鸣,也不得不承认在工作上这位完美男友就变成了周扒皮。

        车停在那里真的没关系吗,文子铮边走边回头。那里有个很大的禁停标志诶,真的没关系吗。最终他还是没有问“有没有关系”,这倒不是因为什么爱侣之间的“犹抱琵琶半遮面”,而是因为车如果被拖走了,那他俩可以一起乘地铁回去。

        他还没有和郁鸣一起乘过地铁呢。

        另一栋高楼大厦,高到顶层恨不得戳破云。天这么晚了,大厅里的灯也关了,郁鸣带着文子铮从安全通道走,那里的夜虫好多,多到他皱眉。

        乘电梯,十三层,不是一个好数字,还好中国人迷信的少。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一个长牌匾——黎子窈心理诊所,铁铜底配上金光的字,一副诡异的伟光正的样子。文子铮的后颈一麻,脑袋也跟着一麻。

        前台小姐穿着白色雪纺衫配黑色西裤,头发干净利落地绾起来,小巧的耳垂上有一颗珍珠耳钉,另一边没有。她没有化妆,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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