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了(二)
晚上姑姑从噩梦中醒过来时，哲哲已经烧到了384度——我们都以为这些天折腾了这么久，他们很累了，需要睡久一点，就谁都没有去打扰，却没想到，那句“可能要发烧了”是来自一位母亲对于自己孩子最真实的感应和了解。
“孩子烧成这样，也没人来照顾一下，这是要逼死我！”姑姑一边给哲哲贴退烧贴一边大喊大叫了起来，一家人马上涌进了房间，我在奶奶电话旁边听着姑姑在那头哭吼，心里像被指甲划了一下，不太痛，却沁出了血，我很想接过电话跟姑姑道声歉，可奶奶已经挂了电话。
哲哲烧了一整夜，村里人要把他送去隔离，姑姑再次发了疯，他们也不忍心强硬，就让姑姑第二天再说，要是没有好转，还是要送去，姑姑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把哲哲送到了奶奶这里来，她心惊胆战地搂着哲哲，像个孩子似的冲着奶奶哭：“妈，该怎么办，孩子要烧坏了！”
奶奶一边哭一边去配家里的土方：“没事的没事的，他吓到了，叫叫魂就好了的。”
哲哲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的，嘴里一直在叫妈妈。
奶奶的方子自然不管用，哲哲的体温一直停在38度。后来不知道是谁，弄了感冒药回来，看了说明书没有副作用，于是喂了哲哲。
太阳渐渐照进房间的时候，哲哲的烧终于退了，但是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憔悴苍白，好像大病了好久好久。
我坐在床边把粥端给他，差点就哭了：“对不起哲哲。”
哲哲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知道我究竟在为什么道歉：“姐姐，我不想吃，我好像有件事忘记了。”
“你生病了，要喝一点粥才不那么难受。”我把粥吹凉，送到他嘴边，“先吃点东西，忘了什么一会儿再想好不好？”
哲哲摇了摇头，把粥推开了：“妈妈呢？”
“妈妈去赶不好的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不想吃，那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哲哲再次摇了摇头，自己爬起来在门口和房间里来回走动，好像确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必须要想起来似的，中途我想让他穿件外套，都被他不耐烦地拒绝了。
姑姑和奶奶回来的时候，哲哲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拖着下巴沉思着。
“哲哲，怎么了？”姑姑走近看了我一眼，知道他已经没多大事，于是把一张黄纸递给他，“你看，这是吓病你的坏东西。”
哲哲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然后猛地跳了起来：“妈妈，我想起来了，我今天是不是该到学校去上课了？”
“什么？”姑姑一下没反应过来，看了看我，我把他醒过来说忘了一件事的话告诉了姑姑，姑姑也皱起了眉头，然后把手上的符纸扔进了一个玻璃罐里，奶奶默默拿开，在一旁烧起来。
“我给你请假了，老师批准了的。”姑姑轻声说。
“请了几天假？”哲哲凑近他妈妈，自然地钻进了姑姑怀里，“那我什么时候去上课？”
“过两天，过两天就回去上课！”姑姑今天温柔了许多，“老师要是布置了作业，我会告诉你的！”
哲哲点了点头，然后又皱起了眉头：“可是我肯定不会做，我都没有上课。”
“我可以教你！”姑姑说道，然后把他的脸捧到自己面前，用额头探了探，“还好不烧了。”
“好吧！”哲哲回了一声，然后钻出了姑姑的怀里，向我走来，“姐姐，我现在有点饿了！”
我端起粥准备喂他，他却自己接过了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喝完粥，他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这时外面太阳已经升高，暖洋洋的，一只蝴蝶飞到了门口的扫帚上，哲哲一下跳了起来：“妈妈，是你的蝴蝶！”
“什么？”姑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那只蝴蝶，微微笑了笑，“哦，蝴蝶！”
“妈妈，是蝴蝶，它要飞走了，你快跟它说再见！”哲哲再次跳了起来，一边说一边拉扯他妈妈，“快点！”
“好的，蝴蝶再见！”姑姑顺从地冲蝴蝶挥了挥手。
哲哲高兴极了，又跳到我身边，好像我让他感到安心：“姐姐，你说的没错，妈妈也会看到！”
我点了点头，眼泪流了出来：“哲哲，你太乖了！”
哲哲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追着蝴蝶出去了。
我还有工作，当天就要回城里，于是没有跟哲哲告别，这段记忆也就停留在了哲哲追蝴蝶的背影中
不久后我再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是在为哲哲造梦，而是在为自己造梦，悲伤根本不分年龄，他的悲伤因为年幼无法表达，我们的悲伤因为年长亦无法表达，哭喊这件事抹不平伤痛，我给他的蝴蝶，变成他给妈妈的蝴蝶，然后在不久后又飞回了我心里，这是一个明知幻灭的小梦，可兜兜转转间，它在我们之间变成了一股暖流，慢慢淌过我们每个人的心，它存在于这四季中，哪一刻相见，都让我们有说再见的勇气，因为它飞走了，却总会飞回来。
“孩子烧成这样，也没人来照顾一下，这是要逼死我！”姑姑一边给哲哲贴退烧贴一边大喊大叫了起来，一家人马上涌进了房间，我在奶奶电话旁边听着姑姑在那头哭吼，心里像被指甲划了一下，不太痛，却沁出了血，我很想接过电话跟姑姑道声歉，可奶奶已经挂了电话。
哲哲烧了一整夜，村里人要把他送去隔离，姑姑再次发了疯，他们也不忍心强硬，就让姑姑第二天再说，要是没有好转，还是要送去，姑姑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把哲哲送到了奶奶这里来，她心惊胆战地搂着哲哲，像个孩子似的冲着奶奶哭：“妈，该怎么办，孩子要烧坏了！”
奶奶一边哭一边去配家里的土方：“没事的没事的，他吓到了，叫叫魂就好了的。”
哲哲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的，嘴里一直在叫妈妈。
奶奶的方子自然不管用，哲哲的体温一直停在38度。后来不知道是谁，弄了感冒药回来，看了说明书没有副作用，于是喂了哲哲。
太阳渐渐照进房间的时候，哲哲的烧终于退了，但是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憔悴苍白，好像大病了好久好久。
我坐在床边把粥端给他，差点就哭了：“对不起哲哲。”
哲哲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知道我究竟在为什么道歉：“姐姐，我不想吃，我好像有件事忘记了。”
“你生病了，要喝一点粥才不那么难受。”我把粥吹凉，送到他嘴边，“先吃点东西，忘了什么一会儿再想好不好？”
哲哲摇了摇头，把粥推开了：“妈妈呢？”
“妈妈去赶不好的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不想吃，那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哲哲再次摇了摇头，自己爬起来在门口和房间里来回走动，好像确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必须要想起来似的，中途我想让他穿件外套，都被他不耐烦地拒绝了。
姑姑和奶奶回来的时候，哲哲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拖着下巴沉思着。
“哲哲，怎么了？”姑姑走近看了我一眼，知道他已经没多大事，于是把一张黄纸递给他，“你看，这是吓病你的坏东西。”
哲哲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然后猛地跳了起来：“妈妈，我想起来了，我今天是不是该到学校去上课了？”
“什么？”姑姑一下没反应过来，看了看我，我把他醒过来说忘了一件事的话告诉了姑姑，姑姑也皱起了眉头，然后把手上的符纸扔进了一个玻璃罐里，奶奶默默拿开，在一旁烧起来。
“我给你请假了，老师批准了的。”姑姑轻声说。
“请了几天假？”哲哲凑近他妈妈，自然地钻进了姑姑怀里，“那我什么时候去上课？”
“过两天，过两天就回去上课！”姑姑今天温柔了许多，“老师要是布置了作业，我会告诉你的！”
哲哲点了点头，然后又皱起了眉头：“可是我肯定不会做，我都没有上课。”
“我可以教你！”姑姑说道，然后把他的脸捧到自己面前，用额头探了探，“还好不烧了。”
“好吧！”哲哲回了一声，然后钻出了姑姑的怀里，向我走来，“姐姐，我现在有点饿了！”
我端起粥准备喂他，他却自己接过了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喝完粥，他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这时外面太阳已经升高，暖洋洋的，一只蝴蝶飞到了门口的扫帚上，哲哲一下跳了起来：“妈妈，是你的蝴蝶！”
“什么？”姑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那只蝴蝶，微微笑了笑，“哦，蝴蝶！”
“妈妈，是蝴蝶，它要飞走了，你快跟它说再见！”哲哲再次跳了起来，一边说一边拉扯他妈妈，“快点！”
“好的，蝴蝶再见！”姑姑顺从地冲蝴蝶挥了挥手。
哲哲高兴极了，又跳到我身边，好像我让他感到安心：“姐姐，你说的没错，妈妈也会看到！”
我点了点头，眼泪流了出来：“哲哲，你太乖了！”
哲哲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追着蝴蝶出去了。
我还有工作，当天就要回城里，于是没有跟哲哲告别，这段记忆也就停留在了哲哲追蝴蝶的背影中
不久后我再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是在为哲哲造梦，而是在为自己造梦，悲伤根本不分年龄，他的悲伤因为年幼无法表达，我们的悲伤因为年长亦无法表达，哭喊这件事抹不平伤痛，我给他的蝴蝶，变成他给妈妈的蝴蝶，然后在不久后又飞回了我心里，这是一个明知幻灭的小梦，可兜兜转转间，它在我们之间变成了一股暖流，慢慢淌过我们每个人的心，它存在于这四季中，哪一刻相见，都让我们有说再见的勇气，因为它飞走了，却总会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