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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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大杀死我——这样以来好坐收渔翁之利!可亚历山大分队长忍辱负重,将计就计,先诈降取信王都、再在北山议和时趁机兵变、于是才有了前夜黑松峡不得已而为之的交火、才有了今天将敌人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机会!亚历山大在家族有性命之危时依旧仰不愧于天、这方才是真正的英雄!”她转身,“亚历山大,请受我敬礼!”

        她站得笔直,郑重地送给亚历山大一个庄严的心脏礼。

        亚历山大郑重回礼,“这计策本就千难万险、剑走偏锋,若非上校无条件信任,又怎能取得今天的战果?!当年自我离开王都之日起就发誓誓死效忠上校——一诺千金,怎可违逆?!”

        恍惚间两人的眼睛里都闪着泪光。

        生死之交也不过如此吧。

        军团上下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呼喊声经久不息,重整兵马后亚历山大亲自扶上校登上马车,一众人马开始浩浩荡荡地杀向王都——

        马上又要变天了。

        ————————

        奈尔等人刚刚撤下北山,就遇上了在此等候已久的埃尔文。

        到后来嘉德妮娅与山下的军队会和时,宪兵团已经尽数缴械投降,老王国颤颤巍巍地倒地不省人事,扎克雷总统倒还是保持着一种宁死不屈的表情,奈尔无奈地坐在地上抽烟,嘉德妮娅往四处扫了一眼,发现唯独少了沙威。

        真是跑路惯了,这都能被他跑出去。

        嘉德妮娅理了理披风,转头看了看那巍峨高耸的城墙。

        “他们该怎么处置?”埃尔文凑上前来。

        “留几个人看着,暂时关押吧。”嘉德妮娅回身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亚历山大,“这个时候事情有变,恐怕最先受到牵连的是苏特一族,当务之急是快些攻进王都去,一鼓作气!”

        “用不用带上这两个老家伙?”

        “用不着了,”她转身登上马车,“埃尔文,你来善后,多拨几个调查班,务必把战俘给我看紧了!”

        “好。”

        “托尔!”

        “在!”

        “传令全军,给我加足马力,进攻王都!生死成败,在此一役!”

        “是!上校!”

        大战在即,马车中的嘉德妮娅却如脱力般靠在了利威尔身上,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全身、从头到脚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甚至连呼吸都在颤抖。

        “傻了这是?”

        他毫不留情地泼她冷水,嘉德妮娅摸了摸自己发烧的脸颊,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呼——把我吓得啊,这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呵呵,还不是你自找的,”他抱起手臂来,似乎有些淡淡的失望,“话说这件事情,你从黑松岭夜袭那会儿就已经清清楚楚了?上校还真是好大的心思,怪不得你下令用黑火|药反攻,为了陪他把这场戏做足,你还真是能狠下心来。”

        “那能有什么办法?”她淡然一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可惜了那些死伤的弟兄们——等进了王都,我会亲自来料理他们的身后事。”

        她果然变了,又像是没变。

        “不过,你就那么信任他?你就不怕他是真的叛变了,挖这么大一个坑,只等你来跳?”

        “我到还真没想过他会背叛我,”她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一字一句,“利威尔,有些事情解释不清楚的,我自己也没弄清楚——只能说是凭着感觉吧,好在,他到底也没让我失望呢。”

        “嘁,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怕了、你也在赌,”利威尔不由得挑了挑眉,“你瞒不过我的——你每次想着拼着命去干一场之前总是尤其疯癫,就像是今天,你说这是【放飞自我】,对吧,壁神上校?”

        咳咳咳,被他猜中了。

        “随你怎么想——”她有些傲娇地扬起了下巴,把身上绑着的催泪瓦斯统统掏出来,“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利威尔,今天晚上你若还敢跑,我就派人把你绑在床上——”

        “嘁,”在沉默中认命的他拧了拧眉心,“胡说八道,又放飞了,真脆弱。”

        “哼。”

        黑松峡一战后,嘉德妮娅在小山村里找了一处僻静的草地,把那只白鸽的尸体,虔诚地埋好。

        那是亚历山大养的传信鸽、也是和平鸽。

        那张信上,是亚历山大的手笔。

        【在下与上校蓝关一别后,听闻王都方面有意拉上校议和,便心生一计,我此次前去诈降,恐敌军不信,便主动请令与黑松峡处伏击自由军,过后王都必派人前来商议议和,到那时我便将计就计,前方凶险,上校务必小心。】

        也是啊,哪有夜袭还先提醒你我要放箭、要投石,这不明摆着做戏——那么你既然做戏,我便陪你演到底,演得比你还像,足以以假乱真,足以混淆视听。

        她本不是多疑的人,可还觉得自己在做一场豪赌,至少问心无愧。

        北山议和之前,她向利威尔腰间塞了一张小字条。

        【议和为假,兵变是真,这一番夜袭、和议都是我和亚历山大在逢场作戏,我此行上山后,若是看到绿色信号弹,则一路分兵上山增援,一路绕道山后收网;若是看到红色信号弹,则放火烧山,不许迟疑,我自有办法脱身。】

        这个女人的骨子里流淌着一种传说里诸神般的狂傲,这种为死不顾的慷慨胸襟,恍然间利威尔有一种自己根本就配不上她的感觉。

        好在,老天终是没有辜负她——她赌赢了。

        ————————

        王都城门紧闭,嘉德妮娅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背上,下令托尔喊话完毕后,城墙上的宪兵团分队长马鲁斯才终于露了面。

        马鲁斯,提起来这个人,嘉德妮娅感觉自己有些牙痒痒——这是她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最早遇到的人之一,当年她脸上挨得不清不楚的巴掌、那个人强加给了自己多少耻辱,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事到如今他还在装作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固守着城墙,我呸,分明是怕了她攻进城去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千刀万剐!

        “亚历山大——你个狗|娘养的王|八|蛋!你果然包藏祸心,你这无父无君的伪君子!天上地下哪里能容得下你这小人!”马鲁斯发酒疯般开始破口大骂,“还有你——你这千人|骑万人|上的婊|子,你一个人给全军睡够用么?!还号称什么自由军——几千号人给一个婊|子耍得团团转!我呸!”

        “托尔!号令所有班,准备火|炮,一分钟之后听我号令,准备强攻!”

        “是!上校!”

        “妈妈|的——都是些什么渣滓、贫民窟里爬出来的臭蛆虫、还有一伙子拿命争先恐后地去壁外喂巨人的疯子——还火|炮、爷爷怕你们不成?!来——咱今天谁都别想活,把他给我押上来!”

        “父亲!”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她听到身侧的亚历山大在抑制不住地喘息。

        那个已经满身血迹的老贵族,老苏特先生的白发上沾着亮眼的血迹,他的手脚被牢牢地绑住了,一只眼睛也在充着血。

        利威尔攥着缰绳的手在渐渐发紧,韩吉和米凯也愣住了。

        “父亲!”亚历山大大叫一声,老苏特终于缓缓地、费力地抬起了脸,浑浊的眼神里透着悲哀与不舍。

        “你这个混|蛋!你快放了我父亲——否则等我杀进城去,屠你全家——”

        “事到如今还有谁怕死!”马鲁斯的吼叫声歇斯底里,“你们这群逆天而行的混|蛋——非要去把曾经的安生日子搅成稀泥,不给你们一些报应尝尝,你们不得得意成什么样子?!”他一转身,“老东西,快看看,这就是你那宝贝儿子——如今跟一个军|妓勾搭得热火朝天、把整个王国搞得鸡飞狗跳——您老人家还想着好好地待在王城养老,我呸!”

        “上校,强攻吧!”托尔实在忍不住了。

        嘉德妮娅没说话,这一步走错说不定就是万劫不复,她转头看向亚历山大,那个青年的拳已经攥出了鲜血、他脸上的肌肉几乎在不住地抽动——

        自由军全军上下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等着那上校一声令下,等着事情出现什么转机。

        可是此时似乎风静止了、云也静止了,榕树上的黄鹂吓得藏进了绿荫深处,鸽子也不敢飞了。

        死生一瞬,何其辽远。

        ————tbc。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在嘛(_)

        ☆、新生-第15章

        brandchapter15「杯酒释兵权」

        王城内外,两军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巍然对峙,一秒,两秒,三秒,伴随着敌方马鲁斯近乎疯癫般得破口大骂,自由军全军上下几乎都被逼到了一触即发的爆|燃点。

        然而接下来该怎么办,却是横亘在嘉德妮娅面前的一大难题。

        被挟持的是亚历山大的父亲。

        自由军正一鼓作气、英姿勃发,他们不会去考虑、不会去体会亚历山大如今锥心刻骨的痛苦、他们只等待一声令下,连发的炮|火会将王都的城墙摧毁、打成粉碎,这样他们就可以浩浩荡荡地杀进王都,来结束这连年的漫长征程,来为过去流的鲜血还一个交代、他们大多是难民子弟、是远征军死在遥远壁外的牺牲者的亲属,他们多是恨毒了王政——他们等待今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嘉德妮娅的鬓角已经被汗湿透了。

        “喂——老东西、你倒是醒醒啊!这个时候你不得给你那小|逼|崽|子留个感天动地的遗言什么的?!”马鲁斯摇晃着那个气息微弱的老人,突然间,老头像是长梦初醒般抬起了头——

        “孩子——你别信他们!苏特一族如今已是满门被灭、如今——如今父亲后悔当初没有倾尽全族之力助上校起兵!王政覆灭、大势所趋,老朽我——至死方生!”

        那沙哑中带着无边气魄的怒吼,使人很难想象这声音来自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连马鲁斯也瞬间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老头突然一个使劲挣开了左右宪兵的手,直直地跃下了城楼——

        “父亲!”

        天地间爆发出亚历山大撕心裂肺的呼号声,嘉德妮娅瞬间一抬手——

        “开|炮——!”

        不等苏特坠地,已是炮|火连天,王都的城墙上弥漫着接二连三的爆|破声、那刺眼的火光、浓重的烟尘、震耳欲聋的爆|破轰鸣使得好几十匹马都受了惊,嘉德妮娅勒正马头,硝|烟散去,城墙已经碎成了一片废墟——

        恍然间后方奏起了属于自由军的进行曲——

        “进攻——!”

        一声令下,全军奋勇向前、踏着那破碎的砖石、新鲜的血迹、触目惊心的断肢残骸、争先恐后地涌进那个所谓的终点——马蹄声飞扬、枪|炮声不断,王城里避之不及的平民百姓在这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四散奔走——

        他们做到了。

        ————————

        至死方生。

        当几乎所有人都在为把自由军军旗插进王宫做着最后的努力的时候,嘉德妮娅陪着亚历山大在那一方破碎的砖石中,拼了命地向下挖掘、寻找着那个老人最后的踪迹。

        利威尔卷起了袖子,开始徒手搬开一块块沾着黑灰和血迹的砖石,佩特拉素知他向来洁癖,正要去寻一些水,却被那人制止,下令来帮忙。

        一段带着绿玉戒指的焦黑的手臂、就这么公现于世。

        亚历山大浑身都在颤抖,他没有说话,眼泪一滴滴打湿了身下的残砖碎瓦。

        “亚历山大!”嘉德妮娅几乎是跪着爬向他,“对不起---”手忙脚乱中她几乎只剩下了这句直白的道歉,“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

        “你走开!”他猛然把那个娇弱的女人直直推开了两三米远,利威尔直冲过去,一把扶起了她。

        “亚历山大——”她几乎哭破了嗓子,“你别这样、你别为难自己,我——利威尔、你的短刀在哪里?!快——快交给亚历山大!亚历山大,你杀了我吧——”

        “你够了!”利威尔终于按捺不住直直地扳过她的脑袋,“现在是说这些屁话的时候么?!你要赔他一条命你就去赔、但你想想是现在么?!”

        “别说了——”亚历山大终于缓缓抬起了头,那双眼睛已经是吓人的红色,他的双唇龟裂着,汗水混杂着烟尘弄得他一身狼狈,“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离开这里、放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行不行?!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亚历山大,我劝你别做蠢事!”利威尔一直紧紧握住嘉德妮娅的手臂,“你至少还要活着为苏特全族收尸、为你的父亲母亲寻一处安葬、为他们亲手做墓碑——我不说你背后的自由军也好、王城也好还需要你,仅仅这些死去的人需要你来安葬——你就不准给我乱来!”

        “利威尔、你别说了,我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这里——我不能!”嘉德妮娅拼命地想要挣脱利威尔的手臂,却被那个人死死地扣在怀里,利威尔的眼神中是漠视一切的凌厉,“这事由不得你——他不会死的、他不敢死,他若是出了事,便是懦夫、便配不上这一身自由军服、更配不上跟你一起守着这江山!”

        “兵长!您别说了——”,佩特拉终于忍不住了,这个本性善良的姑娘早已止不住自己连片的眼泪,她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这种灾难甚至会让她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情无端生出铺天盖地的愧怍来。

        死得其所、至死方生。

        他是一个真正的父亲。

        ————————

        848年7月,自由军攻破王都,俘虏国王、军事总统扎克雷、宪兵团团长奈尔,以及数百名宪兵、军官,守城军官马鲁斯在攻城中身受重伤、侥幸逃回一命,被嘉德妮娅下令送到王都圣玛格丽特医院抢救,嘉德妮娅下令有骚扰平民者依军法治重罪以此取信于王都万民,然而等一行人占领王宫,却发现有一队人马早已守在了那里。

        “马文将军?是马文将军——”

        自由军中先是传出兴奋的呼号声,随后便像被掐断了一般湮没在这有一丝诡异的氛围里。

        马文将军,嘉德妮娅一开始就是通过他,分立巡警团,自己做了巡警团副团长,带领手下打响了洛基山起义战的第一枪,在起义前期,他一直是自由军名义上的最高领袖、包括现在,也有人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战果——他是王都最根深蒂固的老牌贵族之一,是乔伊曾经的丈夫,也是嘉德妮娅心中这个时代最明目张胆的脚踏两条船的货色。

        如今他就这么雄姿英发、心安理得地出现在了自由军面前。

        “马文将军!”嘉德妮娅欠了欠身子,“如今我这自由军凯旋回师,不知将军这连日以来,可否安好?”

        “多谢挂怀,”马文依旧绅士般地微微颔首,“连年征战不易,我虽远在王都,但也颇能体会到沙场征伐的辛苦,嘉德妮娅上校能有今天实属不易,本将军要在这里感谢你的连年辛苦操劳,并决定明日就对你升爵加封、犒赏全军!”

        “马文将军英明——”

        不知哪个带起了节奏,自由军的阵营里开始出现了此起彼伏的一阵阵呼号,托尔忍不住回身怒吼,“你们这群没良心的狗|东西——你们是蠢还是瞎?!都他|妈给我闭嘴!”

        埃尔文皱紧了金色的浓眉。

        嘉德妮娅将身后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这是她平生脸色最难看的时候之一,马文波特曼依旧在马上笑得谦和儒雅,好像已经有了一国之主的风度,看样子他只欠一顶王冠就能去指点江山了。

        利威尔几乎是咬紧了牙关,挤出了那句咒骂,“不要老脸的混|蛋——当年就该把他也剁了!”

        该怎么办。

        嘉德妮娅攥紧了缰绳,现在该怎么办?是直接下令跟他决一死战——还是、还是说——

        不,眼下不能冲动,她恨自己怎么就没想好该如何应对这种突发状况、恨自己没有做好准备,没有给三军上下一个征伐马文的理由——马文在王都的基业这么大,他背后该牵扯着多少迂腐的旧贵族,如今自由军还未立足,就要统统与他们为敌么?

        那一瞬间,没有人知道嘉德妮娅想到了什么。

        唯有她自己灵魂、那孤单的本心,听到那一遍遍的叩问。

        【你拥兵起义、当初不就是想以一人之力,给这社稷,做一身新衣裳,你当初可曾想过当这一国之主?】

        【不,没有——我不过是想一步步变强,如今越来越强大的实力、越来越多的胜利让我顺理成章地觉得自己理应身居高位,我忘记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胜利之后将会怎样。】

        【这边世界对你来说都尽是虚妄,那你还贪心些什么?】

        【去成全他们吧,不要再开战、不要再流血了——马文波特曼至少要比王都任何一个人都适合稳坐这江山,去成全你的自由军、成全这世界,也放过你自己吧。】

        在这度秒如年的几分钟里,两方人马几乎屏息凝神地等待嘉德妮娅做出最后的选择,只见她缓缓下马,一步、两步、三步、机械般的步伐过后巍然站定,一抬头,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心脏礼。

        这是臣服,却不是认输。

        自由军瞬间炸开了锅,托尔不管不顾地大喊了开来,“上校——不能啊、上校!”

        众人纷纷下马站定,嘉德妮娅在沉默片刻之后,终于昂然挺胸——

        “自由军全员在此,自落基山起义战之后连克数城,经大小战役三十余次最终兵克王都——请马文波特曼将军检阅!”

        明明是方才劝好了自己、明明是落子无悔,可她还是听到了自己的脊梁骨碎成粉末的声音,她还是觉得有什么大石头压在她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无法再回身、无法再去直视昔日战友的目光,身后没有人动静,终于,她又重复一次——

        “自由军全员敬礼!恭请马文将军检阅——!”

        终于,身后响起了那一个接着一个铿锵有力的心脏礼,利威尔始终没有动,而是抱着手臂站在原地、埃尔文、米凯、韩吉都没有动,托尔也没有动。

        终于马文笑了。

        终于那个万人中央的人,不再是你。

        ————————、

        夜已经深了。

        嘉德妮娅暂时休息的地方是被刚搬入没多久的贵族让出来的芳汀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马文把这个地方划给她究竟是何意,利威尔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跟她对话,只好在她喝死自己之前,一遍遍抢下她手中的酒杯。

        “上校,”托尔敲门入内,“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马鲁斯醒了。”

        “嗯。”她有些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子,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托尔终于没有压抑住不解,“上校,您为什么下令抢救他?”

        “呵呵,孩子——你以为我是为了救他?!”嘉德妮娅脸色有些潮红,“拿着——这条皮带可是结实得很,托尔,你的父母当年就是被这个人送上了绞刑架,还有你——如果不是我那日偶尔见到了你,你怕是早就跟着——怕是早就跟着入了轮回,你听着,这次我救他,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亲手杀死他!去吧、这是命令!”

        送走了托尔,嘉德妮娅终于感觉自己站不住了,颤颤巍巍地歪在了床铺上。

        “喂,你怎么样了?”利威尔扯了扯她的领子,“你要吐的话就翻个身儿,你就这样吐的话没一会儿就会呛死你自己——”

        “你少来——谁要吐?!”她猛然坐了起来,醉了后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把利威尔拉向自己,不由分说便开始撕他的衬衣。

        “你够了!”利威尔一边拒绝她的手一边开始摇晃身子,“王城都打进来了,你就脆弱成这样?!”

        “闭、闭嘴——别说话!”她的眼神有些许涣散,在抽出双手之后转而飞速地解自己的衣服,不等利威尔转身要走,她一把扑住了他,铺天盖地的吻从嘴角一路向下,直到那几乎近似于撕咬的舔舐落到他的喉结处,他终于难耐地推开了她的脑袋。

        “停下!”他抽出手臂来,“停下啊你——”

        “我不——”她在他的耳畔喘息,“利威尔,就一次、一次好不好?你就闭上眼睛,你就全当我是、、、权当这是地下街的妓|女的身子---”

        这话里好悲凉。

        利威尔有些无奈地微闭起了双眼,他的内心在叹息,嘉德妮娅见他不动了,以为他答应了自己,一番顺理成章之后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半点回应的意思,积压了许久许久的不甘与委屈终于把这个女人逼到了爆发的边缘,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下。

        “骗子!”她突然开始嚎啕大哭,“你们都是骗子!连你也骗我、我怎么就不行了、怎么就不可以了?!我疼你、爱你,哪怕知道你半夜私会塞尔提我也没问你什么、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始至终都信你——可你呢?!塞尔提作为自由军重大通缉犯你连个线索都不说、你明明早就知道托尔吸毒却不告诉我、到如今你穿好裤子就干脆失忆、不就是个乔伊么?!你明明爱我、你明明把我看得很重,你为什么不认?!你为什么——”

        五指红印瞬间在他脸上浮现了出来,被打的一瞬间他的眼睛分明充了血,可又被不知何方的精神力把这股血气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感觉自己出奇地平静,与他相比,嘉德妮娅此时比个疯子还像是疯子。

        “闹够了?”他的声线此时却气息不乱,冰凉如铁。

        “---”

        “闹够了,我就把该讲的讲给你,”他缓缓抽开身子,“我是跟塞尔提有私下来往,但那牵扯到另外一件事情,跟你的自由军没关系——若是现在被我撞见了她,我还是会把她绑回来。”他淡漠地系好扣子,“托尔的事情我本想私下里去查清楚,没曾想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嘉德妮娅上校,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爱上了你、要对你负责之类的话,跟谁上床这件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你以为谁都愿意做你的床|伴么?”

        “你撒谎——”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了,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你骗人!不是这样的——都是因为乔伊、都是因为乔伊你才不愿意面对我,你说对不对——”

        “你放过她吧!”他突然抬高了音量,那眼神中一瞬间泛起的寒光令她后背一阵发冷,“乔伊早已离世、你给她留个清白的名声、让她安息,不行么?!”

        他转身出门,把那几乎撕心裂肺的哭声关在身后,没有了——这一瞬间她突然感觉自己什么也没有了——

        利威尔在走下楼梯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砸进了墙壁里,一滴眼泪从他的脸庞上无声滑过。

        刚才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剜在他心口的刀,让他几乎痛到脱力——可他别无选择,他知道自己深陷下去的后果只能是更深更深地辜负她,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快刀斩乱麻——他先前求仁得仁,他从未想过爱上一个人还必须要隔着远远的距离才能各自安好、他不知道爱上一个无法触碰之人竟是这样的剜心刻骨、她想要的,他还是给不了她。

        这种自他出生之日起就盘旋在他生命中的无力感第一次开始让他有了一种痛不欲生的错觉,纵使他已经背负起了自由之翼,纵使他已经是万人敬仰的人类最强,这种潜伏于灵魂深处的无力感还是在不分日夜地诅咒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嘉德妮娅的卧房里传来了酒杯破碎的声音。

        ————————

        奥维莉亚湾几乎是王都最奢华的餐厅之一。

        没有人想到嘉德妮娅在心力交瘁着宿醉了一夜之后如何做到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地赴约。

        温和的交响乐声中,马文波特曼将军有几分惬意地依靠在椅背上,看向嘉德妮娅的目光带着温和的赞许。

        “睡得还不错?”

        “嗯,不错。”她垂下眼眸,尽量不让眼睛里的红血丝显得太突兀。

        “那就好啊——”他的声线依旧端庄,“风里雨里,南征北战了那么久了,可不得好好休息上几日,你说是吧。”

        “将军说的对,”手里的刀叉比想象中的沉重,“是该好好休息了。”

        “不过——有件事情还要同你商量,”马文欠了欠身子,尽量使语气不太突兀,“昨天下午我的手下做事殷勤,已经完成了韩吉、米凯等人所率领的两个自由军分队的改编,眼下——眼下也就剩下你那嫡系的七百余人没有编制了。”

        “噢?”她终于抬起了脸,眼神仿佛要扎进马文的灵魂深处,“眼下政体未定、各方功将还未加封就要先改编军马---将军可否有些操之过急?”

        “呵呵,”冷不防他突然一声笑,“嘉德妮娅小姐还是那么聪明过人——只是做事情也要先稳固为主,乱世拥兵本就是最危险的行为之一,暂且不提我要封你为女勋爵,勋爵自然是不准拥兵,再说了,若是有一天你哪个部下忘了做臣子的本分,唆使你拥兵造反、把王冠硬生生戴在你头上——这对你来说不也是一场灾难么?再说了,你一个女人家已经太辛苦了,早就该好好歇歇,过几天安稳日子了。”

        权力这个词背后是太多太多的始料未及。

        嘉德妮娅于今为止走得最错的一步棋就是忘记了权力在这个世界上是多少人竞相追逐的东西、她曾以为卡洛斯的死早已把马文刺痛,让他变成了一个半生都对乔伊有所愧怍的人,但是她忘了,她忘了无形之中她这是在拿权力这块肮脏的宝石来考验马文——毫无疑问,马文是经不住考验的,纵使如今马文的吃相再难看,这也是她自找的。

        罢了,她早就累了。

        她本就是无意闯进这个世界、无心与这个人间的人争夺什么,她能走到今天不过是命运一步步强逼,她自从昨晚就深觉自己一无所有——这个世界的万般风云本就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她还要疼惜什么呢?

        “我答应你,”她抬起眼睛,一瞬间马文有些不敢直视这样的目光,只听她淡淡言道,“我答应你——你只要留一百人为我护卫庄园,剩下的由你改编,还有,这是有条件的——条件是局势稳定之后你必须将我的自由军新法作为基础法规——这是我的心血,是我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交代,拜托了。”

        马文沉默了两秒。

        “来人。”

        “在,将军。”

        “传我命令,即刻以自由军新法取代旧法,从今日起在王城印书馆全力印发,后天下午之前必须通知到全国上下的所有大小法院,后天晚上我会去抽检。”

        “是!”

        卫兵小跑着退出包厢,马文举起了手边的白兰地,语气里依旧是无可挑剔的绅士与谦和。

        “所以说——嘉德妮娅小姐,这一杯,我敬你!”

        觥筹交错之间,一杯酒下肚,她的嘴角突然扯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苦笑。

        今天的一切突然与历史上的某个重要事件惊人地巧合,不同的是,这分明是她一手打下的江山。

        纵使她再苦劝自己如何云淡风轻、如何清清白白地来去,这还是挡不住她心里那个声音,如何一遍一遍咒骂她是个怂人的事实。

        这便是她的人生么。

        848年8月,马文波特曼将军宣布就任总统一职,改国体为公国,例行自由军新法,原自由军部队改编分流,形成维安团与护卫团,原调查兵团与驻扎兵团不变,同年9月,嘉德妮娅被加封勋爵,埃尔文受封将军军衔,各部功臣皆有封命,10月,调查兵团全团撤离王都,开始了对巨人的阔别已久的探寻。

        尘埃,看似落定;故事,却还未完。

        ———tbc。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加更,呜呜呜,别人脱单我脱发——(来自一个千年铁观音的怨念。)

        大家节日快乐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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