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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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无星。

        杜曼只好说歹说,才让郭姨回家休息。自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不出意外,又在凌晨三点醒来。

        查房的护士离开以后,杜曼只起来,给自己泡了一杯奶茶——她拿着伤,使劲央郭姨给她买的。平常,杜曼只就很爱甜食,不吃饭的时候,也会偷吃几颗奶糖。但周纪淮在的时候,怕她蛀牙,管得很严。

        现在,也没人管她了。

        劣质的香精与奶粉味,与热气一起升腾。杜曼只抱着滚烫的纸杯,坐回床上。

        后悔吗?

        等待奶茶凉却的时间,杜曼只呆呆地想——如果她在第一次,周纪淮拒绝她的时候,就顺势当成一个弄错的玩笑,撒娇蒙混过去,今天,一定不会是这样。

        可骆至说得不错,爱情让人失去理智。

        杜曼只没有办法接受,没有办法容忍,自己在周纪淮眼里,始终是一个小孩。被呵护、被溺爱、被懵然地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不,她不要这样。

        但杜曼只高估了周纪淮对她的纵容。

        她搞砸了。

        杜曼只吸吸鼻子,低头,咬住吸管。奶茶已经半凉,甜腻的液体入喉,温暖冰凉的胃。

        房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开。

        猝不及防地,电光火石地,如同福至心灵,若有所觉。

        想念的人真的出现。

        杜曼只没想到周纪淮会来看她,周纪淮没想到杜曼只还醒着。

        两个人的视线沉默地交汇在半空,把浮空的灰也撞乱。

        杜曼只悄悄地打量他。

        先生比从前更清癯一些了。

        眉眼轮廓更锋、更锐,本来极强的攻击性被温和的目光消融——或者是月光?杜曼只不确定他对自己,是否还拥有和以前同样的耐心。她垂下眼,视线移到他身上。一身黑色大衣——先生总爱穿黑色,没有变过。她曾经,给先生送过一条绿色的领带,他也遗憾不能佩戴。可买一件搭配的衣服算什么难事?大概,从那时候,先生就不认可她小孩子的品味吧。杜曼只咬一下嘴唇,不再看他,把视线收回到白色的被角上。

        周纪淮依旧驻足。站在背光的门隙,由医院冷色调的白光,勾勒周正的肩线。也把瘦高的影子,拉扯到杜曼只的眼底。

        杜曼只下意识想叫他。

        又顿一下,低头抿了口奶茶,把那两个字咽了回去。

        还是周纪淮先开口:“这么晚还不睡?”

        “马上。”她干巴巴地回答。

        “晚上怎么还喝奶茶,”他打开灯,走到杜曼只身边。略皱一下眉,“记得刷了牙再睡觉。”

        杜曼只受不了他这种口吻说教。

        她囫囵咽下最后一口奶茶,掀了被子下床,仓促地洗漱过,钻回了被窝里。

        床边那道人影静默。顿了片刻,杜曼只听见他轻轻的叹声,然后,是一段放缓的脚步声。

        先生走了。

        杜曼只把被子裹紧,心脏似乎也跟着一起收缩。

        好疼。她想。

        杜曼只把床头的时钟摆到眼前。

        电子时钟的数字,一秒一秒地变换,重复,剥夺她的注意力——也把心脏的隐隐作痛,逐渐剥离。

        杜曼只吸了吸鼻子。

        还没来得及感怀,病房的门又被推开。杜曼只不由低头,微微一愣。

        先生怎么又回来了?

        周纪淮也怔一下。手里的塑料袋,发出前后摇摆的窸窣声。

        “您……”

        “还是睡不着吗?”周纪淮似乎,已经知道她失眠的事——可明明郭姨都没有发现。杜曼只把小脸埋进被子里,听他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医生说,你有精神衰弱的倾向,这是怎么回事?”

        精神衰弱……

        杜曼只小声:“我不知道。”

        “这里是安神香,助眠。明天郭姨来,你记得让她走前给你点一支。”

        周纪淮从塑料袋里,取出一方漆黑的木盒。打开,一股淡淡香——薄荷?杜曼只嗅了嗅,看周纪淮点燃一支,插放在布置好的香炉里。

        他蹲下身,脊背略微躬起。质地昂贵的大衣,就那样直接垂铺在病房的地面。

        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拒绝她的话,那样残忍——现在又算什么?

        杜曼只难过地攥紧了被角。

        她不敢问,怕先生烦——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

        杜曼只害怕他的耐心彻底消失。

        眼眶积蓄上一层雾。悄悄掉下,悄悄洇湿一片枕巾。

        “怎么哭了?”

        周纪淮伸过来一只手,上面,还有安神香的味道。杜曼只下意识朝后瑟缩一下。他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再往前一点,轻轻蹭去温热的眼泪。

        “……抱歉,”他低声,“之前的话,是我说得太过分了。”

        “您不用抱歉。确实……是我太过分了。”杜曼只抿住嘴唇,发白。空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略微颤抖地开口,“但是,如果您要拒绝我,就请不要这样……不要再来关心我。”

        床上的女孩蜷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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