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过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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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半边火辣辣的脸,在外面站了许久,嚎啕大哭了许久,哭的嗓子嘶哑,泣不成声。终于明白了,母亲是不喜欢她的,父亲看见她,就会想起那句:为了生她,流光了半身的血。

        直到文珩出来,她才终于问出了口:“你是不是恨我入骨,也巴不得我去死?”

        文珩看着她没说话,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似乎对她没办法了才招了招手:“过来。”

        她依言走过去,猝不及防被文珩抱在了膝头,满心酸涩也翻江倒海,流出了眼眶,连带着半张脸的委屈。

        “天下间没有怨恨孩子的双亲,我们也一样。”文珩擦过她的小脸,难得挤出点耐心,哄着她,粗糙的手指,让她有点难受:“疼不疼?”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她更委屈了,眼泪洇湿了文珩的衣襟。

        “父母之爱子,必为计之深远,你现在不明白,日后我也不奢望你明白,但你记住了,人言可畏是没错,但并不能钉死你的命。”

        第二日,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她被文珩不由分说赶出了家门。

        通州城位于西北,有文珩的亲信副将也有常年驻守的长风营,文珩告诉她,她若能靠自己爬回来,淮亲王府才有郡主,若不然,他就当从未生过女儿,让她自生自灭。她一去就是六年,西北的寒风刮人面皮,小刀割肉似的疼,她时常对着朔风卷雪发呆,坐在风口上,也不觉得冷,心底的五味杂陈似乎也挡不住寒风,被冻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了午夜梦回中,那个女人愁眉不展的模样。

        她亏欠了淮亲王府,都说她毁了北齐能征善战的王爷,那她就还北齐一个骁勇善战的王。那些副将承了文珩的吩咐,没日没夜带着她在军营里习武,那些将士练什么,她练什么,吃什么,她跟着吃,文珩一年有两次来西北整军,觉得她没长进便亲自下马,单独将她拎出来,也不管她能不能招架的住,出手绝不留情,她第一次与文珩动手,被他徒手拧断了胳膊,文珩抓着她不放,抬腿顺势踹在她肘窝下,折了她三根肋骨,她趴在地上,疼的冷汗淋漓,腰都直不起来。

        “站起来!”文珩居高临下,没有半点仁慈:“你就算死,也得给我站着死。”

        自古有神农尝百草,方知药性,习武也不例外,只有遍体鳞伤过后,才会知道什么地方能一招制敌,什么地方才是软肋,打在哪里会疼的让人无法动弹,要用多少力气,才能不失分寸,是让一个人死,还是让他生不如死。

        她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咬破了嘴角。

        文珩亲自给她上了药,吊着手臂养了三个月,直到她行动自如才回了帝京。等到她再大一点拿得动铁戟,才能堪堪与文珩比划两招,若练得不尽心,就要在寒冬腊月里跪好几个时辰,不管跪到多晚,起来还要继续练,六年间,她晚上衣服一脱,身上没一块好颜色,被磨的一点脾气没有,眉目也被刀戟磨出了锋利,不见了女子的柔色,连那日以死相逼见到的脸,都忘的差不多了。

        只依稀觉得,似乎与李小的母亲很像,都是一副病态的模样。

        “谁啊?”李母吐出一口浑浊的气,嘶哑的嗓音说起话来异常艰难,文旌激灵一下回过神来,她大概是被自己摸醒的,有些痒地揉了揉脸皮:“是,是小儿么?”

        文旌没敢出声,她不知道李母耳目不灵光,只能听得出男人女人,看得见一点模糊的残影,只是压着嗓音嗯了一声。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啊?”女人躺在床上,只能用力伸开手,才能摸着她的头,又揉了揉她的手,忽然紧张了起来,勉强就要起身:“怎么瘦成这样了,是没吃好饭么,还是哪里不舒服?”

        这只手枯瘦如柴干的起皮的手心,像生了倒刺,有些扎手,扎的她鼻子有些发酸,她如鲠在喉张了张嘴。没什么,就是有些想你了。

        她好久没回家了,也好久没去看过她了。

        文旌乖顺地被她揉进怀里,这情景在她小时侯想过无数次,这些年反倒不这么奢望了。

        这里不是她的家,却是她梦寐以求也得不到的归属。

        只要人还活在世上,一个想字,可以踏遍山川,走遍四海,总有一天能够相见。

        可她的母亲还活着,却解不了思念之苦,听不见她的满腹心事。

        文旌僵硬地伸开手臂,搂着那枯瘦如柴的身子,生怕力气太大捏碎了她,又舍不得放开,只能仓皇无措地轻轻搂着,嗫嚅着:“娘,我这儿疼,你别离开我。”

        女人不轻不重揉着她的后背:“没事儿,娘还在呢,来,”一块糖蹦跳着落到她手心,大概是李小特意准备的:“吃糖。”尘封已久的心门,被豁然浇了一锅沸腾的铁浆,在看不见的地方,刺啦一声皮开肉绽,滚烫的温度直逼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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