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笼中鸟

第(2/2)页

眼之中喷薄业火。

她嘴角扭曲,纵声一阵狂笑。五指如钩奋而挥动,一眼望去恰似厉鬼恶煞自幽冥来,教人悚然心惊不已。

楚夕若心头一懔,已觉颊间肌肤隐隐生疼,无奈唯有先将仇以宁之事搁置一旁,掣动剑刃反手招架。

自彼时秦松篁将天枢三机剑倾囊相授,至今已有足足数月光景。其间楚夕若始终将那部心法总章带在身上,每逢闲暇,常常自行研习不辍。若说当初在汴梁城与文鸢放对之时只是初露锋芒,眼下却早已今非昔比,较之愈发更进一步。

她手中利刃如虹,搅动屋内纱帐纷飞,宛若无数蝶舞飘摇。“刷刷刷”三剑曳引残影,顿将辛丽华头颈胸腹悉数裹挟在罡芒之下。

辛丽华面如死灰,已在心中暗将其人咒骂千遍万遍。只是既见冷刃刺到,终究还是不得不挪步暂避锋芒。

然天枢三机剑何等奥妙无穷?起初这一剑明明乃是直刺而出,未曾想随楚夕若玉腕轻转,顷刻竟又舞似残月,挽出簇烂银网似的剑花。

辛丽华浑身打颤,身形一纵破窗而出。楚夕若仗剑紧随其后,二人便如两支离弦飞箭,再度从屋内战至庭中。

辛丽华久攻不下,更兼接连失了众多毒物,心中难免意乱神烦,但闻“嘶”的一声闷响传来,正是被楚夕若控剑齐刷刷切去一片衣角,露出下面白花花水嫩肌肤。

“把解药交出来!今日便饶你不死!”

楚夕若杏眼圆睁,手下却无半刻踟蹰,接连数剑迫得其人左支右绌,一时疲于应对。

不过她此话既出,反倒令辛丽华如释重负,暗道这小贱婢既然有求于己,那么多半不会当真痛下杀手。至于先前一番杀气腾腾的无俦气势,如今看来也多半俱是假装。

念及至此,她心中可谓又气又喜,索性扯开喉咙,阴阳怪气道:“解药你想也休想!大不了便一剑把我给杀了,却依旧有几百人来为我陪葬!”

楚夕若气往上涌,手中剑势不由愈发凛冽。辛丽华一声惊呼,心道早知今日,当初在楚家时便该先下手为强,总胜过如这般作茧自缚。

她脚下生风,只带着楚夕若在庭院中来回奔走打转,其间偶有转守为攻,仍旧不失为阴损至极的毒辣打法。楚夕若半咬绛唇,引剑削其左肩,一阵悦耳轻鸣从无至有,譬若和丘鸾响,呜呜徜徉于野。

辛丽华有恃无恐,登将双掌化爪,朝前斜向一探。却被对手反将青锋微横,旋即简洁明练往上一挑,将她来势直接截断。

面对如此奇招,辛丽华只好十指收缩,徐徐以图将来后计。只是她两条臂膀不过刚刚后撤,陡然却觉面前劲风大奢,正是临江指力再度袭来。

辛丽华脸孔煞白,眼见楚夕若指风呼啸,更使一柄利刃剑花夺目,始知今日胜负已分。无奈只好长叹一声,就此自行阖了双目。

楚夕若心脏狂跳,玉腕顺势翻扬,反以剑柄击向对手胸膛。渠料便在二人彼此相距业已不足寸许之际,一阵惨惨阴风竟又毫无征兆,陡然自其身后啸涨而至。

还未及她从错愕中惊醒,那雄浑巨力已如泰岳崩摧,蓦地打在背心。紧随喉咙深处数许腥甜微嗅,登使其口中“哇”的呕出鲜血。

少女眼前发黑,举目天旋地转。只在行将昏迷时分,瞥见寥一刀忽然现身,阴恻恻冷笑之余,正将三支火箭嗖嗖射向天空,自夜色中腾起一片绚烂花火。

夜如墨染,悄阒未央。待楚夕若自懵然中重新转醒,只觉周身骨痛欲裂。除却体内大小经脉皆遭人牢牢闭锁,手脚间更被数条镔铁锁链缚住,端的纹丝动弹不得。

她坐困椅上,唇角微微皲裂发干。勉强撑起双眼游望,始才发觉自己正置身一座萧疏天井之中。周遭楼廊矗立,幽邃阴暗,恰似无数鬼影合围,有如阴司地府一般。

轻响幽幽,逡巡自远方来。少女脑内正错愕间,一阵橐橐脚步忽从背后渐近,其声绵密平实,昭以来人无上内功。

“文鸢姑娘!仇前辈她可还好么?”

楚夕若心头一懔,几在瞬间猜出其人身份。念及仇以宁兀自生死未卜,一时身躯用力,急欲回过头来。怎奈那铁索绑缚极为牢固,任凭她使劲浑身解数仍旧毫无用处,反倒不慎将手腕之间肌肤磨破,复在那铁链上面缀染点点殷红。

大门轻启,后又关闭,那脚步亦随之戛然而止。楚夕若心中愈急,却又偏偏无可奈何,耳边只传来阵阵爝火噼啪,好似同样烧在她的心里。

“姓楚的,你……你说,你究竟怎样才肯放过了我?”

俄顷,文鸢又迈开脚步,终于缓缓开口。那话里怆然居多,分明带着哽咽。

楚夕若喉咙干涩,只觉万分无地自容。虽有心辩解,话到口边却又重愈千钧,最终只剩悲形于色。

“你们在江陵杀了爹爹,如今又把师父害得生死难料。我……我到底做错何事?教你竟然这般恨我?”

“不是的!我……”

被文鸢来到面前质问,楚夕若不由极力摇头,可等看见她面颊上两行未干泪痕,又顿时神情剧变,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另一边厢,文鸢反而怔怔发起笑来。一道娇躯簌簌发抖,自寒风中更添只影凄凉。

“我明明都已下了决心,只要你我从此不再相见,过去的事便只管教它过去。”

“可我万万却料不到……却料不到……”

言及至此,她两眼中又涟涟落下清泪。回想先前少卿言之凿凿,说前来此间的只有自己一人,那也当真哀莫大于心死。

她水眸湛湛,凝望面前之人,陡然竟是一股无名自心头起!形如鬼魅,右手五指紧紧抓在楚夕若颈间,霎时在其肌肤上面攥出一片偌大淤紫。

“若杀了我能教你心中好过,我……”

楚夕若气息大窒,分明能感到文鸢正渐渐加力,又将一股无俦内息自指端倾泻,便在自己脏腑间上下搅动。那滋味之痛苦,真比刀剑攒刺更要难挨千倍万倍。

“怎么?这便撑不住了?”

见楚夕若粉脸煞白,额上涔涔冷汗如注,文鸢语气不禁愈发加急。咬牙切齿,朝她厉声叫道:“可这与我受过的苦相比,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那又算得了什么?”

话虽如此,可眼见楚夕若嘴唇发紫,性命业已垂危,她还是蓦地将手松开,忿忿然退开数步。

楚夕若如蒙大赦,强忍颈间剧痛,直是嘶嘶倒吸进数口凉气。与此同时,文鸢却已翻转右腕,“刷”的自腰际抽出剑来。

她青锋在手,却并不急于动作。而是目光清冷,只身伫在原地,倒像是在静静等待何人一般。

又过小半柱香的工夫,四下里忽漫天风卷萧萧。一条人影倏忽闪掠,手中执一把黑剑,果然如她所料般落定下来。

“平安,你总算来了。”

文鸢神色一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眼神先是在锵天剑上扫过,而后才与少卿四目相接。

“你是来救她的,是么?”
上一章返回目录 投推荐票 加入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