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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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脸色苍白,肌肤如冬日初雪一般。玉臂倏扬,腰畔利刃应声出鞘,势如破竹将岸边轻舟悉数洞穿,冰冷江水遂汩汩溢入船舱,转眼使其尽皆沉没水中。

“殿下可速离开,此人便由末将挡住!”

孙二虎牙关紧咬,眼见那长剑如有神助,激飞一圈竟再度回到文鸢手中。即便明知今日绝难取胜,还是擎持战斧,誓要与其决一死战。

他身边其余众军见状,亦随之各执兵刃,“呼啦啦”将文鸢孤身围在江岸。

宗弼神色稍异,见己方足足七八百人剑拔弩张,但因才遭新败,人人丢盔卸甲,业已疲惫不堪。就连孙二虎本人,也都浑身微微发抖,大小十几处战伤处兀自血如泉涌。当下微微颔首,又对部下道声小心,自己率仅余二十余骑贴身护卫,继续向东夺路而逃。

他愈发催马疾驰,沿途不敢逗留片刻。直至再也听不见渡口处金铁交鸣,杀声震天,才总算略始宽下心来。又察觉胯下坐骑喘息之声愈发急促,口鼻里不迭有白沫喷出,知是畜力已至极限。左右一番审视查探,遂命众人前往一处岸边歇息,待马匹回过气力,好再继续向前赶路。

众军齐声唱诺,留下几人在原地守备,其余则与他一齐来到江边下马。

宗弼挪动双腿,只觉头痛欲裂。适才同少卿一招拆解,直到现在也还依旧臂膀酸麻。踉跄着在水旁半跪,掬江流在手,将其直接泼向面颊。触之清冽刺骨之余,更洗去脸上尘埃狼藉,心中悚然惊悸。

他又捧起水来,大口大口接连饮下。俄顷惊魂稍安,正要下令前行。远处道上竟忽传来手下军卒厉声大叫。还未等这叫声落定,阵阵惨号之音便又此起彼落,一时不绝于耳。

不多时,一男一女两人自斜阳下仗剑而来,眨眼已同江边不过相距七八丈远。

宗弼眉头大皱,抬手遮住头顶曦光刺眼,终于看清来者样貌,赫然正是少卿与楚夕若无疑。

这二人皆怒目而视,手中青锋寒意慑慑,剑尖上兀自沥沥滴下血来。剩余金兵犹想顽抗,直接一拥发起猛冲。只是不消片刻光景,便悉数化作地上一具具冰冷尸骸。

“久未谋面,二位别来无恙?”

事已至此,宗弼自觉生还无望,干脆挺起胸膛,同两人傲然直视。

楚夕若锵天指地,眼见这素来不可一世的北国番王,如今便形同困兽般站在自己面前,心中只剩无尽恨意满满。

至于少卿则更加直接,回想二哥之死,以及从前罹难众人,扬起剑来直指宗弼眉心,几度情至真处,竟险些难以自持。

“完颜宗弼。”

他口中一字一顿,剑尖之上半寸清辉璀璨,仿佛今日不饮仇人之血,便誓不善罢甘休。

“我当用你项上人头,祭泉下万千同道英魂!”

宗弼闻言,只蔑然付之冷笑,意味深长般望向面前二人。

“似这等请君入瓮之计,料也非你二人之功。如我所想不错,此应当是由雪棠先生谋划授意的吧!”

“今日宗弼虽败,却并非输在你们两个黄口小儿之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聒噪不清,徒然惹人生厌!”

“大言不惭!竟还来充英雄好汉!”

少卿怒不可遏,不由分说仗剑而上,便要教其血溅当场。不过想来是因心中太过激动,右臂急扬关头,却忽从袖中掉出一物。轻飘飘辗转而坠,终于稳稳落在脚下。

发觉此物并非其它,正是彼时雪棠所留下书信中的另外一封,少卿心中不觉为之一懔。回想其曾写明,此信当在破敌之后阅看,而今金军大败,恰合所言。遂强忍胸中熊熊业火,将其捡起拆开。渠料一看之下,竟使他神色剧变,险些当场晕厥。

“你这是怎么了?”

楚夕若秀眉微蹙,将他前后这番判若两人看在眼里。一边继续以剑指向宗弼,另一边厢则凑近数步,低声向其发问。

少卿嘴角痉挛,一言不发。只颤巍巍将那书信交至她手,自己则极力别过头去,俨然不愿再朝上面多看一眼。

“这……这是……”

楚夕若满腹疑窦,接过信来展开。可随上面隽永字迹映入眼帘,竟也同样大惊失色,不啻身堕万丈寒窟。

“君阅此书,则胜负当足以论。雪棠遥相顿首,俯仰朝夕,同慰大捷,并贺成功。另有二三事者,利害曲直,谨试言之。”

“圣人云,人心向背,天下可知。宋主昏聩,民不聊生,盗贼滋炽,万姓苦其日久。今中原陆沉,尽丧人手。大厦已倾,势无挽回。倘君逆天轨,兴兵燮。除非登高一呼,自立新朝。否则世人闻赵宋之名,则纷纷皆欲遁走。克复之言,从何而谈?王师纵归,与匪孰异?”

“君血气方刚,锐精进取。然君之才,自比姜尚,武侯何如?自比管仲,乐毅何如?民心之失,虽有姜尚武侯,管仲乐毅之能,犹不可汲汲相逆。举措失当,烽烟滚滚。白骨于野,燕栖长林。如此,乃为君所乐见之事乎?”

“君欲使江南半壁无恙哉?若然,则金兵可败,独宗弼尚不可亡。金帝年迈,寿数归天。兼其国人好勇斗狠,武德盈沛。宗弼枭雄,出类拔萃。设归,必欲争神器之长短。帝膝下其余诸子,亦断不肯拱手相让。兄弟阋墙,斧声烛影。骨肉相残,水火反目。寔正为大好喘息之机,岂不远胜大兵南来,绵延战事不绝?”

“某今所言,惓惓挚诚以虑。冀君大局为念,忍恨含垢,暂舍心怨。雪棠面南再拜,不胜诚惶诚恐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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