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葬身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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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和儿子谢晖住在村东头的院落,学辰记得那里有间闲置的西厢房可以暂时落脚。

        孩子们还没有醒,学辰坐上秋千补眠,红色大门被人轻轻推开,他睁开眼,小麦色皮肤的清瘦男孩正对上他的目光,十八岁的笑容已是如此沉稳。

        是易坤。

        他靠在古槐的躯干上看着学辰:“哥,学费我以后打工还你。宁阿姨怕你又出好多份子钱,谢晖结婚不让我给你信儿,你怎么来了?”

        鞭炮声此起彼伏,窜到空中的烟雾分解掉急躁的火药,喜庆的欢愉漂浮不定。钻天猴声音刺耳,如疾驰的野兽发出诡异的长嘶。

        流水席是农村办喜事的家宴,形式热闹而实在。院子里搭上临时的棚子,有的用石棉瓦,有的用彩条塑料布,棚子下是几桌同样菜色的酒席,一拨人吃完后马上收拾干净再换另一拨人,家族庞大或是太过好客的家庭,往往要吃上好几轮。

        绕过影壁,十张桌子已经码好,北房前是红毯铺成的小舞台,司仪正在试音。

        “易坤,不是嘱咐你别让学辰知道吗?他工作忙。”宁阿姨胸前别了朵不太新鲜的玫瑰,花下飘着写有“母亲”字样的红布条。

        学辰许久没有开口了,试了几次才笑出声来:“宁阿姨今天真好看,一会儿非把新娘子比下去了不可。”

        “净胡说,甜嘴哄小姑娘去,啥时候给我带女朋友回来啊?”宁阿姨纤细的眼中露出一丝农村人特有的与大地最为接近的质朴,原始的善孕育万物,广袤的慈悲如早熟的稻穗。

        易坤解围道:“小晖穿着纸尿裤就开始搞对象,刚到法定年龄就着急结婚,我们不跟他比这个。”

        婚庆公司策划的流程唯美清新,生搬硬套的浪漫在这里格格不入,证婚人是年轻的村委会主任,希特勒式的煽动性发言彻底把正剧演出了喜剧效果。

        “结婚后,希望你们互敬互爱,孝顺父母,打牢信赖的基础,以大干快上的精神孕育祖国的下一代!”

        哄堂大笑的起因是豁牙的村长,也就是当年被睿暄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谢斌,他将“信赖”念成了“性爱”。

        小晖的新房贴了壁纸,立体的薰衣草花田跟学辰梦境中的颜色出奇一致。

        学辰轻叹,除了梦境,世上已没有一寸土地是属于他的。院长爷爷的小东屋一直空着,他住了进去,取出抽屉里的白铜烟锅,兀自看了很久。

        他能做的,只有等下去。

        一天之后,他等来了后续报道《嗜赌工长“抹黑”王牌工地》,土建工长与焊工私下赌博,输钱拒不认账,引来打击报复才出现种种事端。

        与此同时,他等来了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听得出对方是个中年男人,口中咀嚼着什么,他称自己是芳时的老板许励航,问他想不想取代容可谦。

        天上的星,地上的尘,比肩都做不到,何谈取代?

        他暗自发笑,忽而洞悉一切,继续做一只蝼蚁只会成为睿暄的负累。颜家的仇,蓝茵的仇,是他们两个人的,就算前路无依葬身飓风也不能置身事外。

        他已经晚了十四年。

        学辰不急着回答,反问道:“我不是科班出身,没有雄厚背景,请问许总为什么会选择我?”

        “在订货会上,你斗舞赢了容可谦,后来又给墨凛拍画报,我看得出你很有潜力。”

        “如果我对许总的提议不感兴趣呢?”

        “那么我送你一句话,安于天命是对自己做的最残忍的事,那会压制你发光的能力。”

        “请问许总,这句话是谁说的?”是睿暄吗?

        “一个朋友。”对方显然局促,有意掩过,“斗舞那天我就看出你心气不低,究竟想不想取代容可谦?”

        “不。”学辰停顿,笑意萌生,“我要的是比容可谦更高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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