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谁知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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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无力的坠落而下,为这片炼狱般红色土地掩上一层层淡薄如纸的灰色,似乎想将惨绝人寰的一幕深深的长埋于地底。

      但……

      村民们的幽魂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们在反抗……

      他们竭力的撕扯着,试图将这层柔和的布纱破去,让地狱沦陷大陆……

      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力。

      灰色的纱布终究还是披了下来……

      他们又开始了嘲笑,似乎在嘲笑着,谎言掩埋不了事实。

      灰色渐渐的变的妖艳起来。即使是大自然的力量,也终究无法倾泄他们的愤怒。

      天空的明月在这一刹,仿佛也不忍心。一抹黑色逐渐吞噬了耀眼的月光。

      这一夜,注定将是凄惨。

      天狗食月……

      不知何时,山风姗姗来迟,洗涤着浑浊的氛围。

      漆黑的夜下,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趴在河边,失声的痛苦着。片刻之后,那道身影潜入了水中,拉扯着什么……

      …………

      一望无际的黑夜中,他茫然的奔跑着,忘却了时间,忘却了世界。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活下去,就算拼去一切。

      他必须要坚持。

      他的身上,背付着如海的血债,他的仇人还在逍遥,而他的亲人都已经离他而去。

      看不见光明!

      好!

      我就用我的双手撕扯出一片光明!!

      于是他疯狂的挥动着双手,朝着四周划去……

      终于,一点孱弱的暗亮,隐隐若现,恰似在广阔的天际之颠。

      “不——!!我不能死,我要报仇!!”

      他仰天咆哮,散尽全身的力量,只为了博取那一丝可能不存在的希望。

      终于。他看到了一张笑脸,朝着他招手。

      他在跑,那张笑脸便是在迅速的后退着。

      接着,第二张面孔,第三张、第四张……

      ……

      空旷的广场之上,静静的躺着几十具尸体。仔细看去,每一具尸体的身边都放着一颗头颅,正是那具无首尸体的头颅。

      一名瘦弱的少年左手握针,右手穿线,正为每一具尸体缝合头颅。笨拙的双手在缝合过程中,已经被扎了不知多少下,稚嫩的手掌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但他没有放弃,依旧在努力的缝合着。

      一边穿针,眼泪却是不停的落下。仔细看去,那本该晶莹剔透的眼泪,已是深红一片,将尸体边的土地渐渐的侵蚀着。

      少年身后不远处,正躺着一具不知是死是活的身躯,与其他尸体不同的是,他的脑袋没有离开身体。

      “阿箐!”

      一道划破肺腑的嘶嚎,震响在山林之间。

      少年身后的那具身躯猛的坐了起来,一声咆哮之后,又无力的躺了下去。

      仿佛天籁一般,迂回在缝合尸体的少年耳中,少年怔滞半刻,手中的针线突然掉了下来,踉跄着身体朝着身后奔去,“文哥,文哥……”

      少年正是羽修,躺地的青年是言文。

      那夜言文昏昏沉沉间,竟落入了河中,正是他从水中将言文救起。

      “文哥……文哥……”不知哭喊了多久,羽修再怎么呼叫,嗓子中传出的声音只是沙沙作响,很小,也很涩,浮肿的眼眶下,两条鲜红的血迹赫然而印,在苍白的脸庞上,无比的引眼。

      羽修似乎累了,静静的趴在言文的身体上,断续抽噎着,依稀听到嘴巴中传出一阵阵低沉的涩哑之声:“文哥,姐姐死了,张叔死了,村长、李叔、张婶……他们都死了。”

      “是老虎寨的匪盗杀的。哪天晚上我们跟周老他们连夜赶回,兴高采烈的准备着第二天的婚事,结果第二天你没回来,第三天你还没有回来,直到第四天傍晚的时候,我跟张叔刚上山回来,就看到老虎寨的土匪进了村子,张叔将我藏到了后山的坑洞之中,然后一个人跑回来,就拿着钢叉,跟那些盗匪们拼命,结果被人杀了。然后那些匪盗们将村子里所有的叔叔们都杀了,砍掉了他们的脑袋,挂在河边的柱杆上。”

      “然后他们脱光了姐姐、张婶他们的衣服,盗匪们也开始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就趴在姐姐他们的身上,一个又一个……唔唔……”

        “我想出来,可是张叔把我的嘴巴蒙起来了,把我的手脚都绑了起来,我拼命的想挣开,可就是挣不开……”

        “后来,那些人都穿上了衣服,接着就砍掉了姐姐……”羽修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他就趴  在言文的身体上昏睡了过去。

        天空一层隐矮的云层缓缓袭来,遮蔽了仁慈的太阳。

        它似乎也落泪了。

        阴霾的细雨,淅淅沥沥的坠落,洗涤着这片被肮脏侵蚀的乐土。

        这场雨持续了两天,才将肮脏的泥土冲刷而尽。

        羽修在第一天夜晚就被瑟冷的秋雨给冻醒,他找不到可以躲雨的地方,只得寻来一些没有被烧尽的草席,树叶将所有人的尸体盖了起来。

        然后拖着言文躲进了他口中所说的藏身山洞中。

        在洞口处,抱着言文,就这样傻傻的看着广场之上。

        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直到第三天,柔和的阳光照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在感觉到一丝温暖后,才醒了过来。

        依旧没有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两人如同亘古永存的雕像一般,竖立在洞口处。

        “咳……咳……”就在羽修即将再次昏厥的时候,怀中传来微微的震动,将他惊醒。

        “水……水……水……”

        言文枯白的嘴唇微微抽动了几下,羽修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才听清。而后几乎疯狂一般,取了些清水喂到言文口中。

        这一刻,他如同迷失在荒漠之中的旅人,看到了一片油油的青绿之地。

        他一直坚信,只要言文在,一切都有希望……

        半个月之后。

        山洞之中,燃起一堆温馨的篝火,言文静静的转动着手中的烤肉,听着一旁羽修的诉说。

        脸上无比的平静,但那双转动树枝的手臂上,愣起的青筋,几乎破体而出。

        第四天的时候,言文就醒了过来,身体也恢复了些,然后,他与羽修两人将所有人的头颅都缝合了上去,为每一个人都穿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

        阿箐,也为她穿上了那件最美丽的金丝凤袍,言文将那件龙袍也一并葬在阿箐的墓穴中。

        就算死,你也是我言文的妻子!

        然后他一掊一掊的将沙土盖在了阿箐的身上,虽然很留恋,但终究是无能为力。

        “……文哥,事情就是这样的,那帮老虎寨的匪盗就是畜生!!”说着,羽修将手中的瓷碗狠狠的朝着一边的墙壁上砸了过去。顿时碎成无数块。

        “我一定要为姐姐报仇,我要把老虎寨的土匪全部给灭掉!!”泪水早已枯竭,羽修的头深深的埋在两膝之间,抽噎着。

        突然孱弱的身体,拔地而起,随手牵住一边的钢叉,朝着洞外奔去。

        言文的心中早已掀起了万丈狂澜,但是他一直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动怒,因为他怕。

        他怕自己一时冲动,让最后的希望都湮灭。

        眼见羽修起身,言文连忙追了过去,一把将他扯了回来,狠狠的摔倒在地。

        “放开我,放开我,文哥,你不去为姐姐他们报仇,我去,你别拦着我,我亲眼看到姐姐她们被蹂躏,然后被杀死,我不去报仇,这辈子都死不瞑目……”羽修被言文按在地上,依旧在奋力的挣扎着,想要起身。

        言文没有放手,反之,双手的力道更加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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